楚夏緹鼻子一酸,又轉身踏出門外。
“小緹?”阿木望著她。
“你先進去罷。。我一會再進來。”
楚夏緹深深呼吸著,捂著胸口難受地道,她見不得熟悉的人們垂死的模樣。
阿木點了點頭,揹著藥箱先跟著薛千金走到薛義的床前。
“爹,來大夫了。”薛梓楠含著眼淚,試圖扶起薛義。
“我不是說了。。不想見任何陌生人嗎?”薛義含糊地道,虛弱地推開了薛梓楠伸過來手臂。
“讓我,試試罷。”她和薛梓楠調了個位子,不顧薛義的掙紮用力扶起他,極輕地再他耳邊喚了聲‘薛大哥’。
薛義瞳仁一縮,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頭對上她面具下的眸,“你。。你是。。”
“我是來看你的,薛大人。”她一字一頓地道,幫助他靠著枕頭坐了起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薛梓楠感到異樣,問道,“爹,怎麼了?”
“梓楠,你先出去。”薛義吃力地道,“讓這位大夫,好好地看看爹。”
“是,爹!”薛梓楠心生一絲希望,看起來父親總算是有了幾分求生的意識了。
薛梓楠退出去之後,薛義掙紮著想下地跪拜。
“薛大哥,我只是阿木。”她忙伸手按住了他。
他怔怔地望著她,許久,才口齒渾濁地問道,“慕兄弟,這些年還好嗎?”
“我很好。”除了這三個字,她也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了。
“那您所途徑之天下,都還好嗎?”薛義又問。
她沒有回答,卻靜靜地道,“薛大人還記得罷,我不幸為君的那七年裡,多少次曾與卿徹夜暢想著這個天下。想著這個國家要太平昌明,百姓要和睦友愛,將士不必死守邊關,四海皆可仇怨消弭。終有一天,虎狼殆盡,山河永定,從此江山如畫,全卷在筆墨裡。”她頓了頓,終是答道,“時至今日,哪怕我途徑之地,並不盡如人意,但我仍然相信,會有那麼一天到來的。”
薛義心有所感,虎目含淚,忍不住叫了聲,“陛下。。”
她搖了搖頭,“我不配被稱之為君,但卿卻實為國之棟梁。”
“老夫出身山野,又算哪門子的棟梁,不過是塊還能湊合燒的薪柴罷了,如今怕是已燒到盡頭,也是時候該壽終正寢了。”薛義啞啞地笑。
阿木不忍卒聽此言,但亦沒有落淚。
這君臣兩人都是歷經了太多的生死坎坷,從屍山血海裡走過來的人。
但她還是難過,到底還是難過,伸手握了握薛義蒼桑幹瘦的手背,“薛大哥別這樣說。”
“慕兄弟也不必過於難過,生生寂寂,本就是萬物本分。薛某老了,無非是時候到了罷了。朝中不少人都覺得薛某這次病重是因為陰謀,其實真不是。那日退朝,薛某照常走在百官之後,踏出金鑾殿的時候,看著冉冉升起有些刺眼的晨曦,薛某隻是忽然覺得自己老了,一下子覺得身上的朝服太重了。不過想找個地方稍坐歇息一下,不想人便滾下去了。”他滿臉皺紋,自嘲般地啞笑道,“真是老了。”
當年的燕山四俠,朝中只剩下薛義一人。
楊忠之父楊大有在慕容顏登基不久便病重離世,死前替兒子向她求了同長樂公主的姻緣,算是安然闔目;性格直爽的祝遠山死於朝黨之爭,是她沒能保住他,算是含恨離世;最寡言沉默的史峰對朝堂之事心灰意冷,遂攜一舟美酒掛冠離去,飄搖海外,此生都未能再見,算是含憾離去。而今。。。薛義也老了,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