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當真……”連笙一眨眼,眼淚自眼眶裡傾出,道,“我想離開京都。”
話不大聲,但教身前長青,身後長恭,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長青一愣,繼而道好:“你想去哪裡。”
連笙心間輾轉纏繞,忽而憶起曾在西山桃墓的那個午後,為開解沈璧,曾於白羽的琴聲裡做過的那個夢。夢裡有與長恭一樣面孔的少年,祁山頂上桃花灼灼,夢境的結局,少年逃了婚去找她,要帶她走。
於是連笙低了低首,問道:“可否能去祁山?”
一聲嘆息伴面上微微笑意,長青緩緩道:“好……”
連笙以為長恭會留她的,可是他沒有。
那一日當著少陽、她與長青的面沒有,往後便更不會有。
連笙心灰意冷,回去後就只留在客棧裡等著,等與長青約好的日子,離開京都。因長青封有爵位在身,此一遠行,也不知何時歸期,是以要向朝中告備,故而拖延了一些時日。
行期定在初四,初五長恭與少陽大婚之期,連笙不願在這一日再留於京都。
於是相約,初四清早,辰時以前,南城門見。
連笙忍著不再去想長恭,她要走了,從此以後天涯陌路,他是他的鎮國公,新駙馬,皇上不再忌憚,往後再無性命之憂,而她便只做她的江湖客,浮萍於水,漂泊餘生。可是初三那晚的夜裡,她卻終究仍是按捺不住,偷偷跑去了衛將軍府。
夜深人靜,鬼也睡了,她走前的最後一夜,還是想要見他一面。
衛將軍府裡四處張紅,窗門上皆貼了碩大“喜”字,教屋簷底下大紅燈籠映著,喜氣洋洋,也映出連笙形單影只。
她閉了閉眼不再去看,順著舊時的路,翻去了長恭的院子。
長恭房中,他人正在榻上熟睡。連笙輕手輕腳地靠近了,見他夢裡安然睡顏,嘴角還伴著輕輕淺淺的笑,心中竟像是被攥緊了般的絞痛。
他應是做了個美夢,這樣微微笑靨,可是夢見了大婚……
連笙黯然垂眼,轉身要走。
然而壓抑不下的念頭,想要俯身吻一吻他。就只最後一吻,這數年間辛酸快樂,應當好好與他告個別,只是一吻,吻過便成陌路人。
想著,仍舊兩眼凝淚,轉回了頭。
長恭睡得深了,一動未動,連笙靜悄悄坐下,坐於他的床沿。
勻淨的呼吸伴著胸口微微起伏,那一夜江州雪夜,亦是貼身的起伏……連笙撇了撇頭不再去想,可是當她俯下身子,正要靠近他的當口,眼角餘光,倏忽卻瞥見他手裡攥的兩樣物什。
即便外頭無星無月,夜色漆黑,也於夜中泛著潤白的光,映入她的眼。
一塊是玉佩,長恭的貼身之物,一支是簪子,她從未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