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患難見真情。
劉協沒想到,在劉備佔據雒陽自封為王,又要奉承宗廟為天子之時,會有這麼多大臣與他同樣痛哭流涕,感嘆世祖一脈,遭劉氏宗親所代替。
讓他不禁有些欣慰,雖有涼州賊霸佔朝廷,橫行霸道,氣焰囂張,但漢家終究還是有諸多忠臣。
但一想到劉備不久後也將為天子,他就如萬箭鑽心般的疼痛。
雖知曉其確有匡扶漢家之功,若非他奮身捨命提三尺劍,誅暴虐,平天下。
關東早就不知多少諸侯裂土割據了,袁本初與袁公路便是明顯的例子。
竟然嫌棄朝堂給的官小,自封為車騎將軍開府,而私自任命屬吏。
話雖如此,但無論怎麼說,此刻在關東奮起的並不是光武后裔,反而是先漢宗室,倘若對方為天子,意味著光武一脈傳國一百七十三年,便失去祖業,這讓他將來如何於九泉之下,面見漢室的歷代先祖。
“楊公,莫非當真事不可為乎?!”
劉協止住淚水,忍不住問道。
此刻漢家垂危,關東諸臣皆不可用,他只有仰仗長安的三公九卿了。
沒想到太尉楊彪徑直搖頭,劉協又將目光轉向了輔國將軍伏完、伏德父子,悲痛道:“伏卿為皇后之父,平日赤心奉國,今日有曲沃兼翼之禍,朝廷內憂外患,如何制之?”
一直沉默不語的伏完聽見天子點名,只好內心嘆口氣,拱手而出列拜道:“天數有變,非人力所能改,陛下與其擔憂漢王之事,倒不如想想,我等受他人掣肘,萬一有人趁亂行事,陛下應該如何是好?”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劉玄德遠在千里之外,朝堂有心制止卻力不足也,而蕭牆之患或許就在眼前,不如先慮之。”
伏完遠比很多人都痛心不已,女兒為皇后還沒多久,他身為漢家外戚,都還沒有在這揉眵抹淚,這些人大臣反倒先哭起來。
難道不知道,隨著朝堂作用越發微弱,關東諸侯卻日甚一日,最先坐不住的應該就是涼州賊子了。
要是真到了進退無路之際,對方如何不敢把三公九卿屠戮殆盡,再霸佔妻女凌辱?
他們身邊的才是真正的虎狼,與兇狠的涼州諸賊相比,劉玄德簡直稱得上仁義之君。
就算落到其手裡,頂多罷免不用,怎麼也不會誅盡全家老幼。
眾多大臣聽見伏完的提醒,也反應了過來,先前的哭聲像掐住了脖子,瞬間戛然而止。
將目光落到了朝堂唯一涼州官吏的賈詡身上,這才是真正能決定生死的人,劉玄德就算做了天子,他們頂多是前途沒了,假設涼州賊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朝堂屠的一乾二淨,那就連命都沒了。
劉協也若有所悟,天下之所以亂成這樣,不就是因涼州賊霸佔朝堂引起的嗎?
他內心抑制不住生起怒火,攥緊了拳頭在衣袖,卻敢怒不敢言。
賈詡輕撫著鬍鬚,本來靜望著朝堂上演的醜劇,見諸多公卿大臣為自家渺茫的前途,在這痛哭流淚,內心感到十分好笑。
這些人名為忠臣,實為宗族私計耳,要是漢王給他們一個機會,恐怕有不少人會調轉立場,勸天子順天命,識時務。
正當看著,沒想輔國將軍伏完卻把話題引到了他這裡。
瞧見眾人目光落在他這裡,賈詡笑了笑,說道:“諸公乃社稷之臣,為天子分憂天下之事,安能仰人眉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