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更時叫顧晏生出來,一直到現在,天邊都亮了個肚白,他急著上朝,沒多少時間。
顧晏生到底去了哪?
他又會去哪?
那麼多人追查,已吩咐各個地方的精兵守好關卡,不放過任何人,他能去哪?
顧晏生哪都沒去,他記掛著他娘,蕭琅一行人將母妃的屍體刨出來,又跑去追他,根本沒來得及重新葬下他娘。
天寒地凍,娘最怕冷,露在外面會凍壞她。
顧晏生回了景南宮,果然見母妃的屍體被人隨意放在一邊,裹身的棉被撕開,露出猙獰的人頭來。
是不是失了勢的人,便一文不值,任人踩踏?
顧晏生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又進屋拿了棉被和席子,重新給他娘下葬。
“娘,你這個騙子,活著才不輕松呢。”
母妃死的時候曾叮囑他,一定要活著,活的比所有人都長,親眼看見那個人咽氣,他才能死。
母妃是他唯一的依靠,她病了,快死了,顧晏生便整日不吃不喝,陪著她。
她不忍顧晏生早夭,便騙他說,這輩子有個遺憾,未能報了血海深仇,身為她的兒子,這仇便由他繼承。
她要他殺了那人,堅強的活著,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輕易言敗,還騙他說活著其實很簡單,眼一睜一閉,小幾年過去,再睜再閉,他就長大了。
“我睜睜合合數萬次,還是沒長大。”
他還是那麼高一點,今年才十二歲,來到這個世上統共不過十二載。
“大騙子。”
顧晏生突然直起腰,伸出手接了一把,接到點點冰涼的東西。
“娘,又下雪了。”
今年當真是雪季,接連下了數次白雪,每一次都是鵝毛大雪,輕飄飄從天上掉落,將地上染成一片白。
顧晏生跪在地上,推動挖出的土,一點點埋下去。
天很冷,他卻像沒感覺似的,堅持將手插在濕泥裡,蓋住母妃的身軀。
累了便躺在地上歇息歇息,看雪花緩緩下落,掉在他頭發上,身上,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