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之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道:“知道自己簽了契,賣了自己的終身麼?”
那人臉色一暗,而後激烈的辯解道:“我是被抓來的,這賣身契是他們逼我簽的!官府呢?我要報官,要死也咬死那些狗雜種們!”
院子裡頭的其他人根本沒人離他,不知道是他嚷嚷的太多讓人麻木還是因為勸服不了所以都幹脆不說了。
繪之對著他搖了搖頭:“青山鐵礦本就是皇帝的私産,你找哪個官府能替你伸冤?”
那人瞪大了眼,張著嘴定定的看著她,眼中的絕望跟訝異幾乎叫人不忍看。
繪之長舒一口氣,她知道這個答案比之前那個青山鐵礦易主更令人難以置信,但這就是事實,也沒什麼不好叫別人知道的。
大家在受到委屈的時候總是渴望有人來主持正義,可哪裡來的那麼多公平正義給你?這世道,從古至今,強者橫行,弱者受著,從未聽說哪一個時代,弱者為王,強者匍匐在弱者腳下的。
要不是這人今日的態度,她絕不會就此時說出來。
好在院子裡這些幫忙的人,不是知道的差不多,就是心中有數,此時好歹沒有跟著起鬨。
她看了看藥碗,已經徹底涼下去,便道:“你不想活了我也理解,這樣吧,你告訴我姓名,我去找出你的賣身契來還給你,好歹上路的時候做個清白人吧。”
她一副不耐煩不在乎的樣子,那人慘烈一笑:“蒼天無眼啊!盼星星盼月亮,總想求一絲生機,誰知那高座上的人竟是害了我的罪魁禍首!如此,活著倒不如死了幹淨!”說著就要去撞牆。
繪之往前急跨一步將他扯住:“我說這位爺爺,你想死我不攔你,但別髒了我的地兒,你不活,別人還要好好活著的。皇帝老爺反正早就死了,你早一天晚一天的,不著急。”
有大夫交頭接耳:“嘿,這話說的氣人。”
“那人油鹽不進的,救了也白救,就該刺刺他。他覺得老天爺欠他,跟老天爺說理去!我們可不欠他。”
沒有一絲寬慰,沒有一點溫暖。
“論可憐,誰不可憐?誰那手裡的刮三倆棗是大風刮來的?”
“可不,現在活著,有人給飯吃,有人給看病,反倒要死了,早想死,一頭死在礦上,還省下這麼些年辛苦!”
必須要承認,有些人你好言好語的跟他說話,他一籮筐的道理,就必須不講理的跟他來,不慣著,也就好了。
最終人也沒死成,自己把重新溫過的藥喝了,看那精神頭,只要想活,再活個七年八載的不成問題。
繪之見他肯好好養病,便抬腳去了後頭。
後頭的大夫少,病人病重不說,屋子裡頭的味道也極其不好。
她從衣裳兜裡拿出圍裙,直接挽起袖子幫忙,當了大半天學徒。
天一擦黑,一毛就過來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