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莊主對於心腹的話,信一半另一半則持懷疑態度。主要是覺得李夫人乃是公主,養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並非奇事,說不定只是心腹見識淺短,沒見過大世面,便咋咋呼呼。
世人大都願意以自己的經驗經歷為依託來揣摩事情,慕莊主自然也不例外。
韓四公子越長越大,越大越白,韓南天也曾覺得他白的過分,結果李牡丹來了一句:“跟他小舅舅小時候一模一樣。”韓南天就無話可說了。
李夫人在韓南天面前遮掩過去,對外就更能遮掩了,細葉金花磨出來細膩的黃粉,一層層的撲到臉上手上胳膊上,韓四公子看上去就跟個正常的小孩子沒什麼兩樣了。
是以繪之見過之後,也只是覺得他單薄了些,並未往旁處考慮。她只是覺得慕莊主肯定會考察韓四繼承人資格,所以才添油加醋的多說了幾句,沒想到這幾句效果真是出奇的好,竟勾起慕莊主著意去勘察一番的心思。
他去,也不是平白無故的去,而是借了李夫人生産孩子滿月的由頭。當然,此事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認親之後,繪之第三日回門時就帶了韓銘趕到了索縣的範家舊址去了。
許久不來,只覺得記憶力的鮮亮的色彩都褪去了一重顏色,帶著沉重的灰白。
昔日的田地此刻野草雜生,險些要找不到範公範婆的墳塋。
所幸這一趟他們來的人多,藉著繪之回來掃墓的機會,小田莊裡頭不少人都回來了,也給自家的祖先們上上墳。
繪之依舊上衣下褲,下車前紮起褲腿,又在腰裡繫了大紅腰帶,囑咐韓銘老實待著,她則拿了鐮刀就跳下車。
韓銘坐在車上,伸手掀開車簾,揚目去找她。
秋高氣爽之下,獵獵秋風之中,她總是能叫他一瞬間就找到。
她從下車的地方開始割草,用不了半個時辰,就割出一條二尺寬的路,徑直到了範公範婆的墳塋跟前,放下鐮刀,上前跪定,毫不作偽的三個響頭:“阿爹,阿孃,兒不孝,來看二老了!”
曠野裡傳來其他人的哽咽聲。
生離死別,白骨成土,終不過一段日月。她已經是看淡了生死,聲音裡頭毫無動容。
聽到身後傳來動靜,扭頭一看,卻是一毛背了韓銘過來,二毛在他們後頭拿著雙拐揹著一隻包袱。
她起身走過去,將他扶下來,從二毛那裡接了雙拐,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學會使用的。韓銘雖然處處依賴她,可她也會顧慮他的自尊跟面子。
兩個人並排站好,兩毛將祭奠的東西都擺放整齊,又燃了香,恭敬的插在香爐裡頭。
繪之幫著韓銘跪好,兩個人重新磕了頭,再起來,這次沒用一毛,她親自將人揹回車上。
韓銘磕頭比她還用力,頭發裡夾了幾根草屑,她看見,幫著拿下來扔了,手卻被他握住。
只見他一臉正經嚴肅,壓抑著悲傷問她:“姐姐是不是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