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自己越著急,站起來急急慌慌的翻傢俬:“不行,待會兒趁著他們不注意,你就跑吧,跑的越遠越好,進了山,他們也不好找了。”
繪之伸手拉住範婆,將她扶回炕上坐著:“阿孃,我跑了,你跟爹爹怎麼辦呢?這兒是我的家,他們不用追,只要守在這裡,我遲早還是要回來的。再說,萬一他們見我跑了,再生氣拿你們倆撒氣,到時候我又該怎麼辦呢?”
一席話說的範婆流淚不止:“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
繪之半跪下,將頭靠在範婆的膝蓋上:“小時候覺得苦,盼著能一日一日的熬過去,後來發現,那樣的日子根本熬不下去,就跑了出來。以前覺得為何偏自己命苦,旁人都比自己過得好,直到遇到您跟爹爹。爹教我識字讀書,您教我針黹紡織,那時才覺得日子是甜的。如果說只有吃了早先的苦,才能遇到你們,我心裡也是情願的,是不會後悔的。”
她慢慢的,組織著語言,一點點的安撫範婆的情緒:“他們這般大張旗鼓,抓了我回去,總不會開膛破肚,要了我的命吧?我記得頭一次見阿爹,還是在山裡,他給我講了墨子,講瞭如何審時度勢。我自是不情願離開家的,但目前的情況,是如果順從了,說不定會少吃些苦頭,只是,心裡還是意難平,覺得對不住您跟爹爹的培育愛護。”
範婆哽咽的撫著她的頭:“傻孩子,我老啊老的,死活不過算計天數,你那可是一輩子,便是填進我這條命,我也不怕的。我是怕你這一輩子吃苦受累。”
繪之垂下眼雙手攏著範婆的手放在自己額下,低聲道:“你或許不在乎自己,旁人也或許不會在乎,可是我在乎啊,我當然希望您能好好的,身體康健,長命百歲……”說到了這裡,自己心裡何嘗不是充滿了苦楚?
她這些年在範家過的自在而快活,越是幸福,回想起過去,越覺得毛骨悚然,只是,現在範婆的精神已經高度緊繃,她不能再繼續給她施加壓力。
“我被他賣掉的時候已經懂事,其實是記得家裡的一切的,韓家那時候的日子就比蘇家好,韓家嬸娘三個兒子,我也曾羨慕,遺憾自己投胎沒有投身為男子……”
範婆幹燥的手摸到她的淚,自己也忍不住哭道:“別說了,傻孩子,是男是女是上天的安排,我這一輩子,有你這樣的閨女,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死而無憾。”
繪之將酸楚咽回肚裡,她想過死亡,最痛苦最難受的時候,覺得死也不是那麼可怕。她不怕生活艱難,她畏懼的是人心齷齪。
外頭範公請了族長回家,自己看也沒看韓南天一眼,就負手進了屋。
誰知進屋一看,繪之跪在地上,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頓時大怒:“你想都不要想,你是我閨女,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養你這麼大,不是讓你這般不聽話的!”一番話說的氣喘籲籲。
繪之慢吞吞的站起來:“阿爹不要生氣,您先喝口水。咱們再想想辦法也行。”
範公這才氣哼哼的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