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書他或許背不過記憶好的繪之,但講到這些習俗規矩,卻是博聞強記,侃侃而談。
繪之亦聽得津津有味,恨不能這樣的日子永遠都過下去,便是她永遠長不大,永遠不嫁人,也寧願留戀這樣的時光。
待到了背書的時候,她將書扣在桌上,喃喃背誦,陽光穿窗而過,打在她臉上,令人只覺得歲月靜好。
範公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慈愛。
起初來的時候,她做什麼都容易上手,並且做得又快又好。
範公以為那是她天性聰慧,及至後來,瞭解她曾經受過多少苦難之後,才知道那天性,其實是後天養成。
她是極能適應的,範家人口簡單,她便摒棄了那些小算計,專心致志。時間愈久,她的性情喜好才漸漸的真正露出頭來。
她其實不喜歡針黹,做也會做,但並不熱衷,範婆為了將她拉回“正途”,很是費了許多心思,但錦繡針黹,她看過,也贊嘆,卻沒有穿到身上的念頭。
而她更為感興趣的,便是專注於一件事,譬如種田,譬如紡織,種田能收獲糧食,紡織能收獲布匹,或許她還喜歡編織,可並不喜歡研究那些繁複的花樣,只做最簡單的事。
清白自守,質樸無華,真有幾分隱士的品行,亦當得起一句:“心素如簡。”
便因此,範公實在不願意多加約束她,只是因為“蜈蚣”事件“影響”頗大,這之後範婆如何嘮叨,他也並不插言了。
繪之其實學會裁衣製衣,只是更多的時間她放到別處,這手藝上跟其他技能相比,就顯得相形見絀,叫範婆這個師傅覺得很拿不出手。
無論如何,在當父母的眼中,自家孩子那都是十全十美的,範婆也就只多些嘮叨。
範婆嘮叨的時候,繪之都乖乖聽著,待範婆說完,她便道:“有阿孃呢。一個家裡,不用有倆女紅好的人。”
範婆心裡喜歡極了,卻還要再多添一句:“那將來你自家的孩子怎麼辦。”
繪之照舊聲音朗朗:“有阿孃呢。”
範婆便抿著唇笑了。
她不笑,表現的嚴肅點,範公還覺得她是真擔憂繪之的女工水平,但範婆一笑,範公也忍不住懷疑,其實範婆就是想聽閨女說這一句“有阿孃呢”。
畢竟繪之老成太多,實在不是個會撒嬌的。
就如吃不到甘蔗,去啃兩口蜀黍杆子一樣,範婆這是拿她這句話,當她撒嬌了。
範家人口簡單,日子安逸,卻並不代表天下也太平。
這一年,賦稅便比往年提了三成。
繪之聽範小六惡狠狠的道:“這是要逼死人!”
其他的學童家裡想來也不高興,個個臉上都一臉鄭重。
範公被族長打發人叫走,待學堂裡頭到了放學的時辰,繪之便叫大家散了,她鎖了門,徑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