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豫遠清柳巷餘家村爆出一條熱聞,那京都伯恩侯府的千金與餘橋自小便定了娃娃親。
餘家村是個小漁村,村裡沒什麼考取大功名的官老爺,但好在村人知道上進,愣是像模像樣地蓋了一間大學堂出來。村裡能教書的先生少,村長便年年去縣城請外聘的先生到村裡教書。因得村裡魚蝦鮮美肥碩,倒果真留住了不少教書先生下來。
村裡人依傍著山水,世代下來自給自足安居一隅也是個好生計。雖村人時有嚮往去得遙遠之地的京都看上一看,但因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時間長了也便沒了念頭。
及至餘橋出生,餘家村才像又燃起了想要進京一覽京都氣派的微渺希望。
餘橋的父親餘秀才考了一輩子的功名,人至不惑之間,終於考上了舉人。當時訊息傳至經年落榜的餘秀才耳中,禁不得這麼一嚇,當即便暈了過去,之後便再沒醒來。
餘家村總共也就出了兩個秀才,餘秀才人溫和熱情,多年來屢次照顧村裡落魄人家,在村裡口碑極好,又因人有學問,鄉試屢次不過,村裡人叫著秀才秀才便上了口。直到餘秀才考中舉人嗚呼便去了,村裡人還是沒得反應過來。
餘秀才這一去,老餘家便剩下了不滿十歲的餘橋和他娘。幸而餘橋他娘待人真誠又極會生計,村裡人也都互相幫襯著,一時之間日子過得便也與之前無差。再加上餘橋自小乖巧懂事,入了學堂屢屢考試第一,深受先生喜愛,母子倆的生活倒也安穩。
村裡人都知道餘橋慣是個會刻苦用功的孩子,又因得她娘失了丈夫,只留下一個兒子自己養大,餘秀才走的這些年,竟也沒有一個人欺負過這對母子。可只有餘橋知道,自家後面的那戶土宅子裡,最近剛搬來一戶人家,是村長的表侄,一直以來都覬覦母親。
從前是因為村裡人都幫著,賊人不敢下手,但今時,因為他與京都裡那什麼侯府千金的娃娃親,村裡人一下子就變了嘴臉。
說來餘橋這人面冷心也冷,學習也並不真用功。學堂裡學白天教的那些東西他看上一遍也就記住了,根本沒村裡人傳的那樣刻苦勤勉,只不過是因為他眼力過人罷了。且村裡人以為的餘橋面冷心熱,也不過是餘橋偶爾攙老奶奶一把、幫收攤的婦女提前收拾好攤位,以防將來他出去縣城裡上學,母親沒他照顧的時候,有人願意真心待母親。
可現在看來,到底人心莫測。
餘家村的逍遙日子是好,到底比不過京都的豪華。知道他們毋須努力就能隨意去到京都,甚至是住進大官府邸之中,村裡人免不了一番碎嘴排擠,包括之前他刻意相幫的一些婦人。
餘橋自然不會讓這種情況持續,一早就向母親打探了原由。
原是早年伯恩侯的夫人去寺廟上香的途中,遭侯府裡幾個有權有勢的小妾算計,路上遇劫,家丁侍衛拼死相護,卻在逃跑途中不慎跌下山落入翻滾的河流之中,後為母親所救。時年伯恩侯夫人才産下一女嬰,調理不過兩月,心中切切急於上山還願,卻不料未考慮周全,這才著了府中小妾的道。
伯恩侯夫人在餘家村養傷的這段時間,與母親交好,又逢母親喜脈,伯恩侯夫人一高興,臨行前將信物留與母親,若母親所誕孩兒為男嬰,兩家便結為親家,若為女嬰,便結為姐妹。
母親想著也無傷大雅,權當臨別笑言收下。想不到二人這一別,竟是十多年未再相見。卻在前幾日,家裡收到了伯恩侯夫人的來信。信中說這幾年小女淘氣,給伯恩侯惹了不少麻煩,因而幾度忘了與母親來往。近來小女頑劣,從家中翻出一封禮帖,來來回回又纏了伯恩侯夫人許久,得知自己已有婚約之事,便想來此看看她為自己擇的夫婿究竟如何。若不是夫婿,來看看自己憑空多出來的一個妹妹亦無不可,再過幾日便要親自登門。
母親看了信只嘆驚奇,不想多年前一句戲言,伯恩侯夫人竟也當了真。卻不知餘橋心思,只得當了玩笑收起信,遣了送信的小廝離開。
本以為此事就這樣了了,不想當日那小廝早已將信看過一遍,四下散播了開去。
也是,自京都寄來的信,村裡人哪有不好奇的。
眼下他們母子被推上風口浪尖,賊人便買下了自家後戶人家的土地,一刻不停地搬了過來偷窺他們。餘橋心裡眼裡都是涼薄的鄙棄。
他倒是不怕,怕就怕趁他不在的時候,那些賊人會對一個人在家的母親動手。故自打村裡人對母親變了態度起,他便少有獨自留母親在家的時候。
這一日學堂出外遊學,地點定在臨渠水畔。他本有意翹掉這次遊學,卻沒想平日裡那幾個狐朋狗友一窩蜂擁進他家,非得拉著他一起出去。他自然明白,先生會隔一月擇一日去學堂之外遊學,全是他想出來的法子。他若不去,先生也不會應允那一班頑劣學生出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