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秋深,末世崢嶸。
毒辣的日頭掛在天際,宛若灼人的火盤,大如車蓋,滾似熱湯。行軍的人們渴憊交集,人人面色委頓,卻在目光觸及前方的軍旗的瞬間,迅速打疊起精神,拖著沉重深陷的步伐,邁動向前。
林氏基地的徽標,是一隻鹿角,象徵了對和平與生命的美好向往。旗幟飛揚獵獵拂動,掇行在漫漫黃沙裡。鮮明的纛旌上,鹿角尖上的一抹青綠油然,承載了所有基地人的夢想,朝沙漠深處進發。
越往裡走,所見景物越是荒涼。除了漫眼黃沙,仍是綿延起伏的無盡丘墟。
自入戈壁至今,已有數日,身形委頓的患病軍民們都已撐到了極限。這日傍晚,夕陽如血,灑落沙丘,空氣炙熱悶塞無風,隊伍之中不知是誰,猛地一聲大呼,驚動大隊……
“大家快看前面!”
“是綠洲城啊!”
歡呼的聲音驟然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眾人的眼神都朝著遠處眺望過去,紛紛嚷嚷的語聲此起彼伏,沒有錯,前方隱約可見的暗色城邦,正是在此坐落了百年的軍事基地,如今末世新稱謂下的“綠洲城”。
最前方越野車上的林鈞澤,灰敗失色的眼目中閃過一抹亮光,接過陳皓天遞來的水袋,咕嚕嚕喝進一口,艱難地嚥了下去。
“終於是到了。”
林父緩緩靠後,長舒出一口氣。他在病體支離之下,覺得時間彷彿過得格外漫長。盡管一路上有林奕曦等人逗樂打趣,但他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要知道,陳皓風的爪牙是無所不在的,就算他們暗夜行軍,秘密離開林氏基地的訊息不一定瞞得住。一路上,他都在憂心會遭到瘋狂的伏擊,甚至遭遇不測,最怕的就是,他們這些病弱的患病軍民還沒有到達綠洲城,就已經被陳皓風打了個措手不及,截殺在半路了。
但現如今,七八天過去了,陳皓風半點動靜也沒有,他們卻已經安全到達了綠洲城。由此可見,他們一路上加緊趕路,保密行蹤的動作是沒有白費的。
湖鱷基地抵達d省境外之後,行軍速度一直很慢,畏畏縮縮的,加上物資不夠,便急著從d省四處搜羅補給,估計他們現在也差不多抵達基地的範疇了。但林鈞澤卻不是很擔心,畢竟,留在基地的一千多人,都是具有超強戰鬥力的,包括了特能者和未患病的軍人。
而且,憑借外圍可靠的毒植護林保障,他們一定能平安無虞地守住城池。至少,足以等到小曦等人回歸。
拉開車窗上的暗色布簾,林鈞澤臉上終於見到了笑容,朝車中的下屬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傳令下去:“開足馬力,前進!”
並沒有安排紮營啊。林奕曦和陳皓天對視一眼,彷彿也已經看出了林父的打算。
林鈞澤眉目舒展,說不出的精明強幹,他睿智的眼眸透過車窗玻璃朝前方鋼筋鐵骨般的軍事基地看去,勢在必得的目光似也充滿了力量……
“你說什麼?林氏基地大舉來攻?”
綠洲城,首長辦公室中,邢元波一甩手,狠狠將一隻精美的西域水晶杯摜擲在地。
血紅色的葡萄酒香味四溢,濺入厚重奢華的地毯裡,盡管有長毛緩沖,那杯子仍難逃破碎的厄運,支角八稜地碎在那位中校腳邊。
“蕭中校,你的防禦系統呢!你平時最得意的軍事警戒系統幹什麼去了?林鈞澤都他媽帶領大軍打到自家門口了,你才來彙報?蕭翊,我真是白養你吃幹飯了!我他媽現在真想拔出槍斃了你!”
邢元波白皙陰鷙的面容因憤怒而緋紅,薄薄的面板像是充了血一樣,鷹鈎鼻兩翼隨著噴出的粗氣狠命顫動,他怒不可遏地盯著眼前三十來歲的男人,氣惱得像是想沖上去扼斷他的脖子。
“這兩天的塵暴裡有大量的磁粒子,幹擾了基站防禦系統。雷達螢幕上都是黑點和耀斑,底下的人也沒有想到裡面竟然混雜了敵人……”蕭翊眉頭微皺了一下,似是打算解釋。但下一秒,猝不及防之下,邢元波竟已經把桌上的一個古瓷擺件扔了過來!
“砰”的一聲,厚重的古瓷擺件砸在蕭翊額頭上,一道豁口登時顯現,鮮紅的血液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