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來的人感到尷尬,羅開先也同樣不好受,迎來送往說說場面話這種事情就不適合他。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懼怕羅開先的強大與兇悍,崇拜與崇敬的人同樣很多,只不過他們多數都是守候在外圍的各部侍衛,如今各有值守,能夠隨意走動並靠近的人並不多,例外的人也沒有幾個,其中就包括一個幾乎所有人都熟悉的家夥——榦木朵。
這個李德明的親信如今左臉上多了一道斜斜的疤痕——那是在孛羅城外最後一場比試時留下的,比之當初的勇悍,格外多了一分血色,這個家夥是個記吃也記打的家夥,雖是粗莽,卻並非一點不通人情世故的粗胚。
幹木朵甩著兩條長腿有些拐的走了近來——長在馬背上的草原人走路大體都這個模樣,離著還有七八步遠的距離就立定行了個撫胸禮,高聲說道:“幹木朵見過強大的羅將軍,你的長劍用得和長刀一樣好!”
羅開先頗為喜歡這種脾性憨直的家夥,要不然當初在孛羅城外的時候,也不會特意提醒手下不要傷了他的性命,這會兒倒是見到回報了,至少解了他陷入尷尬的圍,“是你啊,幹木朵,為甚昨日沒有見到你?莫不是你的嘴巴太大惹了德明兄弟生氣,他不要你護衛了?”
“嘿,將軍說笑了,大王只說過俺吃得太多,卻從未說過俺嘴巴大。”幹木朵抓了抓腦袋上新長出來的頭發——他是個喜歡刮光了腦袋的家夥,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道:“將軍這次來夏州,只帶了這些人?那個……山豬那廝有沒過來?”
看著面前這個家夥,羅開先覺得先前被黨項貴人們擾亂的情緒也變得平和了許多,難得有些溫和的回道:“哈斯那那個混蛋這次沒有過來,最近騎兵營正在冬訓,他作為校尉自然不能扔了他的部屬,你想再和他較量,恐怕要去靈州才成了。”
當初在孛羅城外最後的那場較量,因為有醫護營急救,實際並沒有死多少人,而出陣的雙方,阿爾克事務繁多,費爾勒性格沉悶不討喜,倒是狂躁不羈的哈斯那對了幹木朵的脾氣,從孛羅城到靈州的一路上,兩個人也算是棋逢對手,經常把對方錘得鼻青臉腫,然後又笑著一起吃食,儼然一對典型的好基友。
面對羅開先的說笑,幹木朵的表現比那些貴人們爽朗多了,坦誠而又有些自嘲的說道:“將軍手下強人太多,俺連木板費爾勒都打不過,岡薩斯將軍和阿爾克將軍就更不用提,只有哈斯那和我差不多……”
或許是作為軍人,幹木朵的語氣沒有所謂黨項貴人那種謙卑的調調,這也許就是老羅聽“粗莽”的幹木朵說話順耳的原因。
當然這種瑣事並不重要,所謂“重要”的事情交給了李德明在一旁處理——畢竟李德明才是夏州這裡名正言順的統治者,羅某人不可能越俎代庖。
沒完沒了的虛套持續得並不久,本來所謂的“處置俘虜”演變成了讓人難明的賭鬥,緊跟著的變化卻是李德明又一次牢牢掌控住了夏州的話語權,前來觀禮的人都很聰明的沒有說明,但每個人的心裡都知道事情將變得不一樣了——平素習慣強勢的野利部簡簡單單地就被碾壓了,彰示給人的不單是李德明的明智,更多的是新來到靈州的群落竟是如此強大。
草原上爭權奪利的事情並不鮮見,但在這個冬日的平常一天,當著所有人的面,竟發生了如此詭異的事情——一個大部的族長被直截了當地打趴下,權力還能順利交接,這其中蘊含的內容又怎會不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所以,表面上的事情發生了,暗地裡的事情必定不會草草完結。當然,那不是羅開先需要在意的——叛亂的頭領已經被拿下,若是李德明連剩餘的小嘍囉都處理不了,他也不配成為羅某人的合作者了。
詭異的賭鬥結束之後,是紛紛擾擾的冬日聚餐,待到一切平靜之後,已經是黃昏時節。
回到小營地內部的帳篷裡,李姌幫羅開先解開禮服束縛的時候,隨口問道:“夫君,夏州又不是我們的轄地,何苦費力幫李德明穩定局勢?平白惡了野利部值得嗎?若是野利部和拓拔部互相爭鬥,夫君坐觀虎鬥,待他們兩敗俱傷之時,豈非可收二虎之利?”
羅開先愜意的靠在軟塌上,對著女人悠悠說道:“坐觀虎鬥固然可以小博大,但卻失了堂正之勢,也失了震懾眾人的最好時機,還會冷了已投效之人的人心,更會因為時間的延誤,損耗無謂的人丁性命,實得不償失!娘子以為然否?”
待看女人不斷點頭之後,他又補充了幾句:“何況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李德明與野利悍石若是擴大內爭,必定會削弱黨項人整體的力量,東方……趙宋三個軍路的將軍們可都在盯著河西,若是他們乘虛而入,河西之地必為彼等掌控,我靈州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