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突厥人和葛邏祿人找上門來合作,年初雄心勃勃地強勢的帶兵去試圖謀取新的利益,然後突然間被人一棍子連同合作盟友一起抽到,更是險些丟了自家性命,及至後來淪為階下囚,卻是近乎自由的階下囚,迴路上的所見所聞真的可說是震撼心靈,再到最後返回這座府邸,曾經覺得足夠恢弘足夠彰顯自家威嚴的府邸,如今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和拘束感。
把手中的奏章隨意扔到桌面上,李德明輕嘆了一口氣,“八羊,野利家的人可還算老實?”
在一旁煮茶的內宅女主人衛慕八羊用一把扇子輕輕煽動身前小泥爐的炭火,抬頭看了自己的男人一眼,柔聲說道:“阿移,如今野利家的人哪裡還敢動?真不知道你帶回來那些戰士是怎回事,就算盔甲換了坐騎換了,莫不是人的魂魄也換了?”
聽著女人的抱怨,李德明心頭的悶氣少了許多,回想半個多月前返回時候的經歷,手下還基本都是原來那些戰士,只不過增加了兩百多個羅開先的手下人,但是臨戰時候戰法卻精密了太多,戰力也比原來強的太多,路途上試圖偷襲而死去的那些屍體多次證明這一點。
從靈州返回夏州,沿途襲擊的人總數超過一萬人,除了少數逃跑,餘下的不是當場被殺,就是俘虜之後被滅殺——李德明沒想留下任何活口。
留人證指責野利部圖謀不軌?他可沒那麼幼稚,經歷了父親李繼遷死後的種種變故,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領命打仗的小將軍了。
指證然後透過口舌來辨明是非,或許對平民有用,對他這個頭領是沒有絲毫好處的。
原因無他,拓拔家、野利家、再加上衛慕家,幾個大族口舌之爭能有什麼結果?肯定會讓外人以為定難軍這邊開始內亂!然後呢?表面上安分守己的趙宋真的不想插手河西這塊地方?南方吐蕃高原上的部族就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就像停在靈州的羅將主所說那樣,終究還是力量最重要啊!
李德明在心底感嘆了一句,對著自己的女人說道:“八羊,你阿爸送來的信看過了嗎?”
“阿移,你是說昨日阿爸送來的信報?”衛慕八羊停了手中的動作。
“哈!是不是把你嚇到了?”李德明站起身,走到女人面前,然後很隨意的在地毯上盤坐了下來,“我也剛看了一份奏報,靈州那裡,羅將軍已經建成了方圓至少八裡的營地,而且已經能完全控制周圍百裡的一切,奏報裡還說,興州馬氏,就是野利角榮2關系甚密的那個土谷渾人馬祖榮家,他們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衛慕八羊有些失神,她的男人自從孛羅城回來,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彷彿失去了過去的那種舍我其誰的銳氣,但又多了一些什麼,她說不明白,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她到並不在意什麼王妃之類的虛榮,草原上再多的榮華也難以持久,就像漢人常說的那樣“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3”,唯一值得努力維護的,不過是安寧快樂的相守相隨而已。
只是,自己男人陰差陽錯的做了整個部族的大頭領,很多事不是說說就能怎樣的,上山容易下山難,做了這片土地的主人之後,還能輕易的退下來嗎?
“阿移……你回來之後,經常提起那位羅將軍,他……真的有那麼神異?”衛慕八羊大大的眼睛緊盯著自己身前很隨意坐著的男人,問話之後才留意到,貌似自己的男人很久沒有這樣隨意了,從當上大頭領之後再沒有過——或許退下來真的是好事?
李德明可不知道短短地幾句話時間,女人的心裡已經天翻地覆轉了幾個圈,“安心了,八羊,我的王妃,有關羅將主的事情太多了,幾個月都說不完。知道嗎?榦木朵曾經和我講,他覺得羅將主更像是漢人所說的異人!”
“異人?”衛慕八羊有些疑惑,“是漢人所說的玩百戲的吧?”
“不要亂說,八羊。”責備了女人一句,李德明接著說道:“玩百戲的多是弄虛作假,大多不過是愚弄人的眼睛和智慧,而那羅將主……他的本事可是真實存在的,我可是親眼目睹過……”
沒有僕役在場,夫妻二人倒是可以毫無顧忌的評論些事情,也算是一種私下裡進行的二人會議了,只是這樣的私議會對未來産生多少變數呢?
或許真的不是凡人所能揣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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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麾,軍中的指揮旗,宋承襲唐時的一些儀制,統軍大將不出徵時,可以在自家門前,樹立一隻特有的旗幟,
2假定人名,沒查到野利遇乞父親的名字,只好按照感覺杜撰一個。
3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出自《左傳.莊公十一年》,原文“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罪人其亡也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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