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不一會兒燙好碗筷,左手抓著三個小碗三雙筷子放在最上面,右手抓著三個玻璃杯,放到了桌子上。
“小夥子,白的紅的?”
“我……”剎車他手足無措,偷偷地看著我,被我發現,連忙收回了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桌上的那盆小青菜,“都行。”
“別鬧了,你們兩個,一個身體不好得淺嘗輒止,一個要趕夜路回學校也不能多喝。你要是敢拆櫃子裡的好酒,我就打小報告告訴老媽,順便倒打一耙,說是你們明知故犯,要我來搶下酒杯,把我灌醉。”我不悅地瞪著老爸,老爸看我強硬,吃癟地回到了廚房,再回來時,手裡只拿了一瓶低度數的啤酒。
老爸開了酒瓶子,給我們倒上小半杯,還沒等剎車先行敬酒,他就用酒杯底子敲敲桌子,說道:“乾杯!”
“乾杯。”“乾杯……”我們兩慌不擇路地舉起手裡的酒,與老爸碰杯。
“小夥子你在哪裡高就啊?”老爸喝了一口酒,問道。
我剛想回答,被剎車給攔了下來,示意我他可以自己回答,“叔叔你好,我現在在小李子就讀的大學念研究生,研究國內財務及審計實務方向的課題,今後不論是在企業謀職,還是進修繼續往學術方面發展,都沒有問題。您老人家放心,我今後會兼顧學業和事業,不會讓小李子擔心的。”
“小李子?”我爸哈哈大笑,“寶貝高中的時候的綽號,你都知曉了啊。很好很好,看你們這樣如膠似漆,我這個做長輩的也就放心了。醜話說在前頭,第一,我就這一個寶貝女兒,你不許讓她傷心;第二,你們安全措施得做好,不要高速路上狂飆,違章過線,聽到了沒有。”
“爸——”我桌面上嬌嗔一句,桌底下已經踹了老爸小腿一腳,讓他自己不要越過我承受的底線,“你別左一個寶貝又一個寶寶的叫我,人家聽著該覺得好笑了。”
老爸腳上吃痛,換了個話題,樂呵呵地說道,“小時候叫得,現在怎麼就叫不得了?(我又暗戳戳地踩了一腳)……本來想和小夥子喝杯白酒的,沒辦法,家裡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被自己女兒管得服服帖帖的,不敢拿身體造次。”老爸用筷子指指桌上的菜,“吃啊吃啊,別客氣。我剛才以為是壞人,出手太重,年輕人你不要在意,叔叔在這裡道聲對不起了。”
見老爸一口一個小夥子,一口一個年輕人的,剛才的敵意完全消失不見,我暗中納悶,剎車是什麼時候給老爸下了蠱了,讓他這般好說話。
剎車的笑容頗為收斂和煦,用勺子替我舀了一勺螺螄在碗裡,“叔叔,有牙籤麼?”
“啊呀,要什麼牙籤,我教你,”老爸用筷子頂部往螺螄裡一戳,再將螺螄殼往嘴裡一吸,螺螄肉就魚貫而出,他咬下前端的肉,把殼和尾部一起扔到了一個空的盤子裡,“小夥子學會了沒有?”
“叔叔,你叫我小程就好,不必客氣。”剎車謙謙有禮地回道,他沒有急著吃東西,而是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用空杯子示意,“叔叔,我看你這架子上,放的幾個紫砂壺,已經有了厚厚的包漿,定是愛茶之人。”
“愛茶到說不上,年輕的時候,對茶壺還是頗有興趣的。你看我這個茶壺,”老爸站起來,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我從小喝到大的茶壺,遞給剎車看,“大概是寶貝幼兒園的時候,人家送我的,你看這個紫砂用泥多好,掂起來實實在在,很有分量吧。”
“是啊是啊,這摸起來,手感的確和普通攤子上賣的不一樣。”剎車應承道,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爺倆聊天,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挑了好聽的話說與我爸聽。
“你再看這個出水孔,我和你說啊,我現在去裝一罐水過來,”說到這裡,老爸真的就端著壺去廚房接了一壺水,小跑著去疾步走了回來,硬是要給剎車現場展示。他右手拿著壺身,一個手指堵著壺蓋上的小洞,將紫砂壺顛倒過來,愣是沒有水從壺嘴裡流出,“你看,我這個壺就是這樣的好玩意兒,氣密性做的好吧,這樣晃動,都不會有水流出來。”
“真的很厲害。”剎車恭維道,“看著手工痕跡,應該不是機器批次做的,是好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了,我年輕時候的眼光,怎麼會差,你要不要喝一杯茶(我又踹了一腳)……下次,下次你早點過來,我和你泡一壺龍井,讓你嚐嚐我這二十年老壺的韻味,必定和外面的茶壺泡出來的滋味大大不同。”
“一言為定。”剎車點頭。
老爸頗為愉悅,站起來,給剎車舀了一大勺的醃篤鮮。
醃篤鮮裡的鹹肉,還是元旦節時,我們一家三口去古鎮買回來的。這農家自己醃的鹹肉,比購物網站上買的金x火腿還要美味幾分,肉質幹而不柴,味道鮮而不鹹,正適合放在湯裡,調出春筍的清甜。湯裡除了鹹肉、鮮肉和春筍外,還放了燉的酥爛的百葉結,它吸收了肉湯的精華,雖非是肉,卻比肉還鮮美。
“我早就盼望著,能在家和男丁小酌,只是我家這閨女遲遲不肯帶人回來,讓我這頓擔心。”老爸喝了一口酒,感嘆道,“吃啊吃啊,你們都別停筷子。”
我哼哼,側目見剎車毫不介意地吃著螺螄,心中甜蜜,扒拉了一大口米飯。
如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