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託人給我找了個國企的職位,我還真有點害臊。”
我想都沒有多想,回道:“找關係不過是開個門,最終留不留得住,還要看你自己。再說,社會上不講法則。”
她頓時如釋重負般,回了個開心的表情,說道:“感覺你看事物比我通透。”
我笑笑,沒把她的誇讚當做一回事,你顯得世俗,我便同樣庸俗。於是我回到:“看別人比較容易,自己就一團糟。”
我只不過是一艘空舟,在廣闊無垠的湖面上毫無目的地飄蕩,渡人過河不過偶爾。
見我對她支援,她繼續回道:“……所以啊,我下週要開始上班啦,沒想到那邊辦事效率這麼快。哎,我瞬間體會到了你同時上班和寫論文的壓力。”
我面無表情,知曉這句抱怨也是一句炫耀,低頭打字:“哇塞!恭喜你啊。”走後門無疑對社會上其他人是有失公平的,但是我不傻,這句話不能當著阿肆說。
“謝謝,”她回,“啊呀,我現在緊張得,飯都吃不下去了。等會兒到了學校再點外賣吧。”
我發揮轉移話題的特長,例舉了學校黑暗美食街上的烤冷麵、滷肉飯、麻辣燙、香鍋、串串、魚火鍋、酸菜魚、小炒肉等等,終於把她惹毛了,發了個滾的表情,又樂滋滋地形容起新工作。我一隻手撐著頭,用另一隻手艱難地回信——現在的手機螢幕做的太天殺的大了,一隻手完全獨木難支——大部分是恭喜她的話,接著聊到她新公司附近的物價和房價,兩個人頓時統一戰線吐槽魔都的高房價。
房價更像是追著我跑的噬魂怪,要把我年輕的生命吸入它黑暗的身體之中,待它放開纏住我的觸手,扔回蒼茫世間時,我已然會是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南柯一夢,塵緣已盡。一想到水漲船高的房價和日益升高的物價,經常會讓我陷入突如其來的悲傷和迷茫之中,簡稱:窮出來的。
雖然如此,我是不會和阿肆一樣,離開魔都的,除非有一日我真的對城市傷透了心。我熱愛這座城市,我迷戀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我向往能做出各地美食的食品店,我喜歡走在石庫門街道上看到老人拎著鳥籠曬太陽……這些都是我眼中的魔都,與某四維筆下聲色犬馬、愛恨情仇、見血封喉的魔都是不一樣的,也或許,我才是假魔都人吧。
我把這些無可稱道的戀舊情緒寄託在微縮模型和美食上。大一時,我開始學做微縮模型,我做的微縮,大部分是記憶裡好吃的食物,和網上精緻華麗的食玩略有不同,我做的大多是粗鄙的、常見的小吃,不太新奇。有時候我也會根據季節和節日做些大眾喜歡的東西,比如在聖誕節做戴著聖誕帽的小手辦,比如在卑鄙的我出新電影時,捏個小黃人。這些小玩意兒大多都送給了室友和同學,自己總是留了一個最醜的,像是拿不出手的寶貝么兒,寶貝得放在窗臺上。
而食物是我度過平凡無奇的一日日的終極治癒良藥,它帶來的不僅是暫時的飽腹,更是一種對未來生活的嚮往。我最愛的一家麵包房,就開在學校附近。我第一次推開玻璃門,只聽得麵包師大聲喊一句“紅豆麵包新鮮出爐啦——”,全場便散發著溫熱的小麥香氣。因而,我最愛吃的就是紅豆麵包。
剛出爐的紅豆麵包,皮是酥香的,棕色皮上點著黑芝麻,秀外慧中。剛用手掰開,紅豆餡便流淌出來,紅豆餡兒混著奶油,甜度適中,香濃可口,麵包又軟又香,這三層一起咬進嘴裡,便感覺身體被重新注入了活力。這讓我養成了一個壞習慣,成為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對於冷麵包甚是哀怨,彷彿只有熱騰騰的麵包才是終極奧義。
能給人帶來幸福的點心師,是我向往的職業之一。可惜的是,現在叫座的職業,並無人叫好,彷彿只有格子間中的白領,才是人中龍鳳……只有他們心知肚明,自己不過是高樓大廈中的籠中鳥,再華麗的羽毛也不過是一層皮毛。
下了車,回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去買麵包,我插上耳機聽歌,走在去往圖書館的路上,咬了一口麵包,烤的香脆的外皮上滿是花生碎,裡面的花生醬擁抱著軟香的牛奶麵包,一同入口,溫熱而香甜。
這首歌平淡無奇/講述著你曾經的過往/我將曾經的恐懼對你講/他們果然就此消亡/當你就像被陽光曬暖的海洋/你一定是非常堅強/別忘了愛就在幾米的前方/在黑暗中發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