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險山崖生怪草,豁出性命可採擷。
不知山周的幾座荒山同那幾面險峻的山崖,都是鮮有人跡的地方。弟子們平日都在各自門派間練武,偶有興致便到風光旖旎的碧霞谷、碧霞村間遊玩,或是到碧霞湖去戲水;若是要下山去出任務,要麼是順著碧霞谷騎馬出去,要麼是從碧霞湖上乘船出去。相較之下,這四周自不知山連綿而出的小山峰,倒是絕對的荒涼之地了。
就在一處荒蕪又陡峭的山坡上,沖天的巨木好似被刷子刷過,樹邊叢生的野草長了齊人高,草間簌簌作響著,不久便走出了個姑娘。這姑娘眼角斜飛,雙目灩灩,上眼皮略微腫起,右眼下一點硃砂痣,唇珠瑩潤上揚,烏黑似漆的長發分成兩束在腦後紮起,鬆鬆垂落在身後。她穿著粗布衣裳,腰間的束帶卻勾勒出了玲瓏浮凸的身段,一隻手上挎著一個裝著各種藥草的布袋,另一隻手則握著一把小巧的刀。
自連念雲進入不知山已四年有餘。
現在的連念雲,已經從一個萬事皆宣洩於口的憤世嫉俗黃毛丫頭,長成了心思細密的少女。外門總管依舊當她不存在一般地拖著沒將她收入外門,但自從三年半前發生了一件事後,連念雲便掐滅了習武的念頭,從而轉去學了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來。平日只要一得閑,她便會跑到藏書閣中坐著,將當中的書全數翻一個遍。
連念雲用手背撫了撫額前被汗浸濕的發,將小刀收入刀鞘中,小心翼翼地護著布袋裡冒頭的藥草們,踩著腳下的亂草往不知山的方向走回去。她一路走著,一路停下來又採了些別的藥草。等走了許久,午時的太陽略微光芒刺目,她終於看到了不遠處挨著青嶼門的杏林。連念雲喘了口氣,順著小道走上,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了她熟悉的聲音。
“林師妹,你有何事要找我麼?”
“真是見外,李通師兄,沒事我就不能找你麼?”說話的姑娘與李通一樣一身繡著金邊的白衣,頭發極長,束起卻還垂落到了後腰,她仰著頭擋在李通跟前,語氣嗔怪地抱怨著。
“林師妹若是有什麼奇異見聞或習武心得,想要與人分享的,我自是十分歡迎,”李通耐心有禮地對她說,眼中卻露出些許無奈,“只是現在正是午時,烈日當空,師妹又練了一上午的劍,想必是十分辛苦,應該回房休息的好。有什麼話可以來日再談。”
“李通師兄,這一點點太陽我一個姑娘家都不在意,你又在怕甚?”林詩虹不依不饒地抓住了李通的手臂不讓他走,“你若是真的心疼我,便請我到你房中說話罷。”
“男女授受不親,林師妹,不是在下不願意,只是在下實在是害怕汙了師妹的名節。”
“有什麼好汙的!我不在意,你不在意,又有誰會在意?李通師兄,你就坦坦蕩蕩的不就行了,莫要顧慮這顧慮那的!”
“林師妹……”
前方一男一女你追我趕,拉拉扯扯了許久。李通小心翼翼,林詩虹死纏爛打,待到最後,李通總算是將他紅翎門的師妹給哄走了,他心有餘悸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腦門上的汗舒了口氣。
連念雲忍笑,捏著鼻子學著林詩虹的聲音叫道:“李通師兄——”
方才放鬆下來的李通頓時頭皮一炸,渾身緊繃地看向林詩虹離去的那處。
連念雲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了起來。李通一聽是她,那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消失了,也跟著她無奈地笑出聲。連念雲抱著她的藥草包,一邊笑一邊從一棵樹後走出,眼角飛揚,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兒。
“李通哥哥真是不懂得享福,貌美師妹投懷送抱還千般推拒,若我是你,定是來者不拒的。”連念雲笑嘻嘻地走到李通身邊,與他一道朝山上走去。
“照這麼說,這世間的姑娘們倒要慶幸你生成了女子了,”李通眼中也盛滿了笑意,“要是你生成男子,定是有著一副好皮囊最懂花言巧語的浪蕩公子,不知要傷了多少姑娘的心。”
“那可不一定,處處留情可不比處處無情,李通哥哥這樣二話不說全數拒絕了去,真是叫人心碎一地,倒還不如全盤接收。”連念雲一臉正經地說著,將手上的布袋解下來放到了李通手中,讓李通幫她拿著。
“雲姑娘,這可真是你心中所想?”李通問她。
連念雲眨了眨眼睛:“你說呢?”
李通意識到了她的圈套,扶著額頭笑著搖搖頭,“可千萬別,承受不起。在這世間我有一人厚愛便夠了。”
“誰厚愛你?”連念雲眼睛一瞪,舉高了手一下彈在了李通的額頭上,隨後她轉身快步走向前,頭也沒回地將李通拋在身後。
“雲姑娘,你慢點走,等等我……”李通假意一副追不上她的樣子。
“花言巧語,誰要理你!找你的林師妹去罷!”連念雲揹著手揚著頭,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面。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最後走到了安靜幽雅的青嶼院。李通將藥草交還到連念雲手中,看見她白皙的脖頸上沾了些草屑,忍了忍沒忍住,伸手幫她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