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殘次品檔案
反重力梭穿過電離層時，夏憬的睫毛上凝著霜。
慕煜的雷電在兩人交握的掌心遊走，哨兵的精神力正緩慢修複著向導脊背上被電子鎖鏈貫穿的傷口。伽淩和納蘭縮在駕駛艙角落假裝研究導航圖，雪狐的尾巴卻誠實地捲住了灰狼顫抖的後腿。
“慕煜。”夏憬忽然開口，冰藍色的瞳孔倒映著舷窗外破碎的極光，“你有見過培育艙裡的極地苔蘚嗎？”
黑暗哨兵的精神觸梢倏地收緊。他當然記得三天前被他給炸毀的b12區實驗室，那些浸泡在淡藍色營養液中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就像此刻夏憬指尖褪去的血色。
“它們在零下七十度才會開花。”向導的聲線裹著不真實的虛弱，“我的第一個記憶，就是隔著培養艙玻璃數那些永遠不會綻放的花苞。”
慕煜的犬齒刺破下唇。
當血腥味在舌尖漫開時，夏憬的精神世界突然鋪展開來。冰原深處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屬檔案櫃，每個抽屜都標註著冰冷的編號：xj0731。
“第七百三十一號實驗體，神經接駁成功率僅有0.37，建議銷毀。”夏憬的指尖劃過虛空，全息投影在空中拼湊出泛黃的實驗日誌。
六歲孩童蜷縮在透明艙體裡，發間纏繞著十七根資料線，“但是他們發現我的痛覺神經異常遲鈍，很適合為開發新的戰鬥服做極端環境測試。”
雷電在慕煜指節炸出火星。他忽然扯開夏憬的衣領，熔金紋路正順著鎖骨爬上那道陳舊的條形碼：“所以，這個不是一個實驗體編號？”
“嗯，這是銷毀批次碼。”夏憬抓住他顫抖的手腕按在心口，“看到這個的時候，我正被運往焚化爐。十二歲的身體卡在傳送帶縫隙，聽見一個機械臂說‘殘次品處理流程已啟動’。”
伽淩的灰狼突然發出哀鳴，納蘭的長鞭纏住兩人座椅：“煜哥！冷靜！你的精神汙染指數——”
“繼續。”黑暗哨兵的眼瞳縮成豎線，雷電在夏憬腰側旁的座位上烙出焦痕，“然後發生了什麼？賽厄那個變態又是怎麼找到你的？”
冰原上的風雪突然染上腥甜。
夏憬的精神觸梢纏住慕煜暴走的精神力，在記憶深處拖出一段搖晃的鏡頭。戴著防護面罩的黑發青年正俯身打量培養艙，猩紅瞳孔裡翻湧著發現新玩具的興奮。
“賽厄少爺，這只是報廢品......”
“這多有趣啊。”二十歲的賽厄用機械指節敲打玻璃，黑蟒的尾巴在身後興奮擺動，“被宣判死刑卻還在嘗試用精神力加熱培養液，而且這雙眼睛......”他突然扯掉呼吸面罩，病態蒼白的臉貼上艙體，“簡直像結冰的藍寶石。”
慕煜的雷電劈碎了全息投影。暗雷的利爪犁出深溝，伽淩不得不放出灰狼按住暴走的黑豹：“煜哥冷靜！夏憬現在就在你懷裡！”
“一開始他給我取名‘小冰塊’，後來知道我的名字之後，就叫我‘小憬’。”夏憬的指尖溫柔地撫過慕煜後頸暴起的青筋，冰霜順著指尖平息躁動的雷電，“私人實驗室沒有痛覺測試，只有會講星際童話的護理機械人。他教我玩資料迷宮遊戲，通關獎勵是摻了蜂蜜的營養劑。”
納蘭突然捂住心口。雪狐的耳朵耷拉下來，他從未在夏憬臉上見過這樣生動的表情——向導垂眸微笑時，睫毛上凝著的冰晶折射出星屑般的光。
“一開始的我很防備他，或者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幫我從銷毀爐上解救下來。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確實沒有什麼惡意，那四年裡他對我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須叫他‘賽哥哥’。”
“持續了四年？”慕煜的犬齒碾過他耳後腺體，血腥味裡混進酸澀的嫉妒，“你叫他賽哥哥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拽著人家衣角？”
夏憬突然翻身跨坐在他腿上。冰藍色瞳孔首次浮現出近乎狡黠的光，向導素裹著冷香堵住哨兵未盡的質問：“慕將軍當年打斷你肋骨時，沒教過什麼叫秋後算賬？”
反重力梭突然劇烈顛簸。慕寒厲的通訊請求在控制臺瘋狂閃爍，夏憬卻趁機將精神觸梢探入慕煜最脆弱的記憶區。冰原與雷暴交融的瞬間，兩人同時看見了十六歲的夏憬——
少年被黑蟒纏在實驗臺上，賽厄的手指正按在他後頸的腺體處。猩紅的瞳孔映著密密麻麻的監控螢幕，每塊螢幕都播放著慕煜在訓練場的身影。
“小憬的基因序列和慕雲殊的黑暗哨兵計劃匹配度99.8呢。”賽厄的舌頭舔過少年顫抖的睫毛，“為什麼要偷偷修改慕煜的體檢資料？怕我弄壞你的小哨兵？”
夏憬的瞳孔擴散成無機質的藍：“協議規定......”
“去他媽的協議！”賽厄突然掐住他的脖子，黑蟒毒牙刺入少年手腕，“你以為慕雲殊真是為人類未來才創造黑暗哨兵？她不過是想用自己兒子的身體養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