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皇帝坐在御椅子上,聽著手下心腹太監的稟報,然後長長嘆息數聲。
“果真如此啊,唉,幾位先生也稱得上正人君子,不肯行那卑鄙無恥之事。唯獨謝遷的氣量狹隘一些,行事有些不擇手段,不可重用啊,他和陳諫比起王陽明還稍差一籌。”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喃喃自語著:“怪不得孫山那廝總說人無完人,世上根本沒有完美無私慾之人。先生們已算是道德高潔之人,到了關鍵時刻,仍有些許私人雜念,朕又何嘗不是矣。”
當李東陽將十份試卷放在御桌上,朱厚照仔細觀看完畢,稍加思忖後,將其中三份按照順序放好,這意味著此三張試卷的主人將進入一甲前三名。
然後他隨手拿起剩餘的七張試卷,好似漫不經心的詢問李東陽。
“李愛卿,可還有不俗的試卷嗎?今科的試卷圈點各半應該極多吧,上佳的試卷反而極少,比上一科殿試時的成績差了許多。”
李東陽宦海沉浮多年,豈能聽不出朱厚照的話外之音,他眉頭輕皺,稍稍猶豫一下後,才如實回答。
“陛下,第十一名和第十二名的文章也極不錯,與這些幾乎不分上下,只是微臣等將它們排在了十一和十二名,若陛下有興趣,可以差人取來一閱。”
朱厚照稍稍沉吟一下,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意有所指的誇獎了李東陽一句。
“李愛卿果真誠實之人矣,朕對於此一點相信沒有看錯人。既然如此的話,算了,世上哪裡有十分公平之事,就這樣放榜吧,明天公佈於天下吧。”
李東陽抱著案卷走出大殿,瞧一瞧四下無人,他才抺了摸抺頭上的冷汗,暗自腹誹著。
′幸虧沒有聽謝侃侃的話,否則又要惹下大麻煩了。這孫山一介貧民之子,何時入了聖上的眼中,三番四次的為他出面,想想後果老夫還有一點後怕。’
第二天一大早,北京城內沸騰起來了,因為今天是金殿傳臚之日,京中士民們要去觀看熱鬧啊!
雖說不能親自到宮門前看榜,和親眼目睹金殿傳臚的盛況,可能在長街上觀看新科進士們誇官遊御街的盛況。
這可是三年才難得一見的盛大場面,若錯過觀看,可是人生的一大損失。
眾貢士們此刻已換上進士巾服,這是明朝讀書人夢寐以求的禮服。
圓領進士衫、烏紗帽、厚高跟官靴,在大明朝也只有官員和進士可以穿戴。
至於進士禮服則和正式官袍一樣款式,顏色、用料等相差無異,都是深色藍羅袍,衣緣青羅色,圓領大袖。
只有沒有區分官職大小的‘補子’,要等到金殿傳臚後才正式繡補好。
新科進士們比起文武百官要來得早許多,文武百官遲到,會被罰沒薪俸,新科進士若在今日遲到,會被罰沒功名啊!
哪一個新科進士不是十數年甚至數十年寒窗苦讀的讀書人,三更燈火五更雞鳴,對他們來說是習以為常之事。
現在好不容易才熬出點名堂,能夠金榜題名上殿面君,誰還會在床上睡懶覺,在金殿傳臚之日遲到,那不是傻缺到家了?
孫山趕到宮門前時,只有顧祥和董言向他拱手問好,其他人都不理睬他,甚至有點兒′敬而遠之′的味道。
孫山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的人緣如此差,想必多半是賜某些人口中所說的“災星”所致,畢竟那′主考官殺手′的名頭太厲害了,誰也不願意與自己深加交往吧?
對於此事孫山早已習以為常,也早已不以為忤,拱手向顧董二人行禮問好後,靜靜地站立在一旁,耐心的等候。
許久之後,才有一名太監走出宮門,對新科進士呼喊道:“陛下有旨,文武百官及中式進士前往奉天殿覲見聖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