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自說自話地掛了手機,徒留於天滿臉空白,彷彿遭雷劈過一樣的表情。
這種“你說的中文我都聽得出,但是一個字也聽不懂”的感覺,上一回出現的時候,還是賀銘給於天講一道高數題。
於天捏著手機,嚥了口口水。
他盯著手機螢幕上的通話記錄看了幾秒鐘,確定這不是一個夢之後,彷彿手機燙手似的,一甩就把它扔了出去。
木棍說的,賀銘喜歡他的事情……比於天發現自己是個同性戀還要離奇。
怎麼可能呢?
在於天的記憶裡,兩人第一次見面,是以賀銘嫌棄而冷淡的一聲:“你走開。”開始的。已經忘記是什麼具體原因,反正當於天湊頭過去想看看賀銘在幹什麼的時候,就被賀銘冷冷地推開了頭,附贈一句拒人千裡之外的“你走開”。
好吧,小屁孩時期太久遠,暫且不提。
小學時代,也是於天開始對賀銘産生“討厭”這種情緒的時候。緣由這回他記得一清二楚,是六年級放學,於天跟賀銘閑聊的時候,說“我覺得鄧婕最好看”。兩個人不同班,不過賀銘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鄧婕是誰:“你班班長。”
“沒錯。”於天朝他擠眉弄眼,“我們班好多男孩子喜歡她。”
賀銘淡淡地“哦”了一聲。
結果隔天,於天再回家的時候,等待他的就是陳然女士的雞毛撣子:“小兔崽子,鄧婕是誰?”
於天捱了這頓威脅之後,立刻在腦中展開了思索——班裡的男生經常私下裡聚集起來議論哪個女孩子長得好看,但是誰也沒有陳然女士的聯系方式,排除他們告密的可能。除了班裡的人……
於天的腦海裡浮現出了賀銘那張冷淡的臉。
居然是他!
活了十多歲,於天頭一次嘗到了被好朋友出賣的滋味,心裡五味雜陳,並且覺得賀銘忒不是東西。
他不過是說說哪個女孩子長得好看,又沒說要早戀,至於通報家長嗎?
於天班裡就有一個這種“太平洋警察”式的人物,沒當半個官兒,但是管得特別寬,連哪個男同學多看了誰一眼,都要找老師打小報告。那人長得賊眉鼠眼,一副漢奸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於天沒想到賀銘長得這麼一派正氣,居然也會幹這種私下裡告密的勾當。
於天決定單方面跟賀銘決裂,自此再也沒跟賀銘說過某某女孩子長得好看。
……
於天拖著步子走到床邊,扔垃圾般地把自己扔進懶人沙發裡,繼續順著時間線往下想。
一直想到了高中由於“同性戀事件”引發的兩個人的疏離。現在仔細回憶起來,賀銘的態度似乎不是厭惡,而更接近於懼怕。
按照於天對賀銘的瞭解,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取向與眾不同,最後也一定會接受,並不會畏畏縮縮地生活,覺得自己是個異類。那麼,賀銘當初在怕什麼?
昨天晚上,於天躺在賀銘身邊,其實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著。
原因其實很簡單,他起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