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特殊使命2)
當午夜的鐘聲響徹在羅馬城的上空時,我與伊什卡德已經妥善地完成了偽裝,跟隨著押送雛妓的商隊踏上了通往海港的城道。
大軲轆的馬車拖著大型的貨物箱子行進在最前,騎著駱駝的行商緊隨其後,末尾則由成群結隊的奴隸組成。
他們的手腳上拖拽著沉重的鐐銬,隨著蹣跚的步伐,在地上磕碰出清澀的響聲。與之對比鮮明的,是他們背上扛著的大木架上坐著的花枝招展的妓女們——也許知道接下來要被賣往異國他鄉,她們蜷縮著身體,耷拉著頭,五顏六色的頭紗掩蓋了面孔,像一叢枯萎凋零的鮮花。
圍觀她們的人很多,我們尾隨其後,周圍魚龍混雜,衛士們難以挨個盤查。
也許是由於我們的打扮,一些妓女抬起頭打量著我們。濃重的胭脂水粉掩不住她們眼底的苦楚與淚光。我看著她們,心底忽而湧起一股酸澀之意。
我想起我的母親,眼眶不覺發熱,不經意對上一雙淚水盈盈的美目。
那是一個十五六的少女,有一雙和我母親極為相似的淺碧色眼睛。大約是瞧著我的面相顯得與她差不多大,她目不轉睛地瞅著我,有些失神似的,惹得我心生悸動。
假如不是使命在身,也許我定會掏出些錢來把她買下,讓她的命運不至於與我母親一樣悲慘。可此時我不得不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以免她的注視引來別人的側目。
直到商隊行到城門外,我們朝兩個方向遠去,就要永遠分道揚鑣,我才又抬起頭望向她。
她仍翹首望著我,如同記憶裡母親在闌珊燈火裡絕望地仰頭祈盼,她的面目卻看不清了。人販子大抵沒料到我的生命力那樣頑強,然而我的母親,卻終究也沒機會得知她的兒子如她所願地逃出生天,更沒能看到她的兒子多年後站在那聖火祭壇上,被萬眾矚目的模樣。
濃稠的情感忽而漫上胸口,但興許是飽經磨難使我的心腸冷硬,撲面而來的一陣海風就吹幹了我的眼眶,我眨了眨眼,就好似什麼也沒憶起一樣。
我面無表情地轉頭順馬隊行進的方向望向海面。
一艘通體黑色的小船漂浮在另一艘堪稱龐然大物的商船旁邊,被蔭蔽在它巨大的風帆陰影之下,好似戰象的肚子下站著一匹矮腳馬,十分不起眼。除了我們這樣物件徵不死軍的黑色十分敏感的波斯軍人,其他人很難在黑暗的海面上注意到它。
這樣隱蔽,即是它存在的意義,如同整個幽靈軍團。
在我們挨個鑽入船艙後,船便駛離了港口,以防隔牆有耳,便於討論刺殺計劃。
每個人都在黑暗中靜默無聲,等離港口有相當一段距離後,桌上的煤油燈才被伊什卡德點燃。火光照亮了我的同伴們年輕的面龐,他們眼睛裡都折射著我所熟悉的身為幽靈戰士的銳利冷靜。我逡巡著他們的臉,他們則一一取下掩面的黑麵巾來,朝我點頭致意。
一時間我感到自己好像死而複生,心潮澎湃。軍團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家,在這兒,與他們患難與共,並肩為保衛波斯而戰,讓我感覺活在世上的每時每刻,都這樣意義非凡。
“巴紮爾,布米耶,塔圖,伊索斯,蘇薩……”我挨個念出每個成員的名字。當然在場的並不是整個幽靈軍團,僅僅是十分之一而已,一共十個人,但都是千裡挑一的武士。
當然其中最出色的並不是我,而是軍團的總指揮,團長,我的哥哥伊什卡德。他是哈塔米氏這一代最厲害的武士。而我排行第十一,是最小的,也是家族裡唯一一個被收養的宗室子弟。
“你是不是在被關押期間遭到了虐打,阿硫因?”布米耶忽然發問道,將一個琉璃的小瓶子遞到我手裡。她是軍團裡唯一一位女性。她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關切地打量著我,“擦點這個吧,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謝謝。”我感激地握緊瓶子,心中泛起一絲暖意。
“等任務結束以後,我們一定要狠狠教訓敢冒犯我們軍長的家夥!”伊索斯伸手攬了攬我,卻碰到我肩頭的傷處。我疼得吸了口氣,意識到他們並不知曉我之前的處境,不由感到一陣慶幸,否則這臉可就丟大了。只是不知道伊什卡德有沒有看見尤裡揚斯的那些舉動……
就在我這樣胡思亂想時,一直在船艙外望風的伊什卡德掀開簾子,彎腰進來,將一張地圖鋪展到桌面上,同時擺上來的還有我從尤裡揚斯身上偷得的日曜之刃。
“好了,我們開始吧。”他坐到我對面,用油燈照亮了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