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本就不好,但其實也沒有更差了,一直好生調養著,與常人沒有半點分別。
但她是個很自私的人,有時總是期望自己能早點走,如果她先一步離開,那就不用獨自留下承受那些孤寂痛苦。
可鬱暖從來沒有和陛下說過,因為她認為這對於他不公平,而他年輕時聽到她說要抹脖子,總是眼眸含戾,冷然不準她再多言。
可世事總是能如意,或許她這一輩子,太過輕而易舉。
鬱暖想要先一步走,於是她真的先離開了。
她躺在床上,看著百子千孫的床帳,鬢發有些斑白,兒孫們在她身邊跪著哭泣,而皇帝握著她的手。
鬱暖也不難過,只是望著他淺笑道:“陛下,我們來生再見。”
淚痕從眼角流下,落入鬢發中,她恰似多年前初見的樣子。
他也笑,承諾道:“好。”
喪鐘聲響起,他終於又做了一世寡人。
……
乾寧帝生平政績卓著,少承大業,統一中原,平定西南,兼併極北顎族,勤政愛民,幾無聲色之娛,而此生只得一後。淑珍仁皇後薨逝,他餘生未娶。
最終同樣駕崩於冬至。
鬱暖站在虛無的天際邊,每一刻都覺無限煎熬。
但直到某一日,她看見眼前的紅日再次緩緩升起,卻一點點縮小成光球,落入她的掌心。
那是一顆跳動泛著金芒的光球。
是道祖的道心。
在很久以前,它是古樸昏暗的,觸感微礪,使她百般抗拒不願收下。
她是他的道,將道心打磨成她摯愛的樣子。
鬱暖終於收攏了掌心,清澈的淚水順著面頰流下,自無色天界滴落凡塵。
她聽見有人在遙遠的天際,緩緩低笑了一聲。
鬱暖也笑起來。
她偏了頭,知道他不愛露面,故而想也沒想,任了性子從懸崖上閉眼跳下去,風聲唳唳,她的手指微顫,卻被男人摟著腰接住。
他們轉眼卻站在了一片廣袤的原野上,紅日又一次從地平線上升起。
她很喜歡這樣變幻萬千的場景。
鬱暖親吻了他的唇角,軟和道:“我也,等了您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
男人抵著少女的額頭,含笑低沉道:“那,我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