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總算是靠了岸。
碼頭上頓時熱鬧起來,等候多時的裝卸工們蜂擁而上,忙不疊地將船倉裡的貨物搬運上岸邊,更有一些老主顧久別重逢,相互寒暄和客套著,談論著一年來的行情變化。
跳板剛剛搭好,聶萬裡就用劍當做手杖,跌跌撞撞地上了岸,然後找了個相對背靜的地方,哇哇的嘔吐起來。但除了一些酸水外,他胃裡早已經空無一物了。
幾個時辰前在黑水河對岸,船剛剛離開碼頭幾十米的時候,他就開始嘔吐,一直到現在。周圍的乘客都遠遠的躲開了,只剩下杜少成在身邊不停地為他捶背。
“媽的,我一看這黑咕隆咚的水就惡心!”感受到一名北疆水手鄙夷的眼神後,聶萬裡試圖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以期改變自己在眾人眼中的孱弱形象。
而蔡京一上船,就和船老大那個略有幾分姿色的女兒搭起訕來,對於同伴因暈船而導致的劇烈嘔吐完全視而不見,直讓聶萬裡心裡暗暗咒罵他是十足的重色輕友之徒。
他們跟隨的這個中土商隊,據說是今年北上的最後隊伍,其規模算是比較龐大的,同行共有百人之多。馱運貨物的騾馬,更是在商路上排了將近兩裡長的隊伍。雖然飛鷂號是黑水河最大一艘擺渡貨船,但仍舊沒能夠將該商隊的貨物一次全運過河。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一百個商賈,一個夢想,杜少成一行也不例外。
杜少成他們幾人沒有貨物,只是每人隨身揹著一個不大的行囊和一把劍,但這與眾不同的裝束,更讓讓他們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頭一次踏上北疆的土地,大家都很興奮,只有蔡京惆悵地頻頻回頭,戀戀不捨地和船頭一臉哀傷的北疆女子用眼光道別。
出碼頭有兩條通道,一條是車馬專用的貨物通道,另一條是普通的旅客通道。中土的貨物和人進入北疆,需要繳納一定的稅費方能離岸。
普通人員的費用分為兩種,除了傳統的人頭稅外,還要交若幹敬鴉糧。每逢有中土的商隊到來,碼頭上賣敬鴉糧的胖官員總是樂得眉開眼笑。
敬鴉糧專門為聖鴉神鳥而設,那官員宣稱,中土人買上一包敬鴉糧,並親手敬飼給烏鴉,就可以洗贖從前冒犯神明所犯下的罪惡,同時聖鴉神也能夠更好地保佑他在北疆期間的平安順達。當然,如果有人願意多敬飼幾包,神明將會格外青睞!
明明就是連蒙帶騙,卻偏偏說的如此崇高。天下所有的當權者和百姓要錢,大多都編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幌子,然後再口口聲聲說為了百姓。
一開始,杜少成他們幾個人,看著手中用三文大錢換來的那包五穀雜糧,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出關前,北疆官員最後向他們宣讀進入北疆的注意事項。
“歡迎來到聖鴉神庇護的土地!”
一個子高高、面板黝黑的北疆官員朗聲說到,“聖鴉神是世間唯一的保護神!聖鴉神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是聖鴉神驅走了邪惡和黑暗,帶給我們光明、溫暖,還有平安!”說到這,那官員將手放在胸前,微微頷首以示尊敬。
“世間萬物皆仰仗聖鴉神的庇護!是聖鴉神保佑你們平安抵達這片土地!”
“北疆的所有烏鴉皆為聖鴉神的使者,爾等不可做出猥褻之舉動!如有冒犯神鳥者,罪不可恕!以手冒犯者剁手,以眼冒犯者剜眼,以言語冒犯者割舌!”那官員諜諜不休地提醒著眾人。
“不就老娃子嗎!還聖鴉呢!這麼靈怎麼我還暈船!”聶萬裡不以為然地小聲嘟囔著。
杜少成狠狠地捅了他一下,附在他耳邊悄悄說:“別胡說,在人家的地盤上就得尊重人家的風俗習慣,我真聽說過有人因為用石頭扔老鴰被砍手的!”
“噓噓!你倆小點聲!”蔡京提示到。
聶萬裡卻突然一手捂嘴,然後弓腰低頭。“媽的,我頭還是有點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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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中土人交往的幾百年時間裡,北疆人的生活習慣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漸漸的,北疆最大的幾個部落,開始改變了傳統的遊牧生活,臨山、臨水建城安頓下來,並且依靠當地的特産和中土進行貿易。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積累起相當可觀的財富,那些城市也因此日漸繁榮起來,特別是近幾百年。幾個大部落紛紛劃出了自己的領地,統領一方。
在祭壇大戰後,北疆似乎真正迎來了和平,沒過幾年,便讓北疆到處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北疆人把這種結局全都歸功於三足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