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灑狗血的八點檔戲碼,苦情到都出汁了。
他本想嘲弄,出口卻是——「什麼病?」
「脊髓性肌肉萎縮症。」俗稱,漸凍人。
人,不是冰塊,身體一點一滴冰凍起來的感覺是什麼?他不知道,但心一點一滴被冰凍起來的感覺,他很清楚。
他也有病,只不過差別在於,一個是生理上的,一個是心理上的。
遇到她的那一年,她十七歲,推算起來,時間應該是她弟弟病發前後。
「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需要錢。你能給多少,就給多少。」
他想起,她讓自己抽空,麻木到無淚的神容。他那時沒有探究下去,很多人要錢,本來就不需要有什麼理由,直到——
直到懂了她的理由,某條不知名的神經,微微一抽,他從來沒有一刻,比那當下更看清自己的骯髒與醜陋。
最初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只知道,它一直隱隱埋藏在內心深處,偶爾想起,便會胸口發緊,一抽一顫地疼,鞭笞著還未死絕的良知。
他後來慢慢懂了,原來這種情緒,叫作罪惡感。
他欠了她。因為虧欠,始終無法真正將她、還有那個錯繆的夜晚忘記,自心底移除得幹幹淨淨。
他以為,只要還清了、不欠了,那道負疚感消失,他就可以釋懷與忘卻。
而今,負疚感沒了,卻招來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沉沉地壓在心口……
隔天,她打包好出院行李,一上午忙進忙出,步伐輕盈,看得出心情不錯。
護理師來做衛教,指導如何換藥、以及平日的傷口照護與注意事項,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接著,她拿繳費單去辦出院手續,領完藥回來,放進行李袋中,回頭看他一眼。「好了嗎?十二點以前要辦好出院,小姑會幫你把車開過來。」
趙之荷嗎?他點頭,表示明白。
「你需要帶什麼東西,列一下清單,叫她順便打包帶過來。」
「打包……什麼?」他一時沒聽懂。
「去我那裡啊。」
「我為什麼要去你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