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床,要幫他脫褲子時,被他冷著臉趕出廁所。
結果咧,這一個上床、下床折騰下來,傷口又滲血了。
她真的覺得這種死要面子的堅持很無聊,自找苦吃。
而且那次之後,他死都不讓她再幫他擦澡、換衣服,還警告她:「你最好不要隨便碰我。」
「原來你這麼貞烈,惜肉如金,碰都碰不得。」她以前看到的怎麼不是這樣?
面對她酸溜溜的諷刺,他淡定反擊:「別人碰了,可以『做點什麼』,你能嗎?」
那是一記很男人的眼神,純然的侵略性。
「……」好啦,你就說嘴吧,腰都動不了,最好你現在還有辦法「做點什麼」。
非常虛張聲勢的無聊警告。
如果不是想給他留面子,她當場就很想回聲——嘖,男人!
趙之寒在醫院待了六天。
早上呂豐年來,是要告訴他,傷口複原狀況很好,明天拆完線就可以滾了,傷口若有變化再回來,不過最好不要,最近看他看到很膩……
江晚照在一旁沾沾自喜。「看吧,就說我是看護專業戶。」照顧病人一流的,他要是能配合點,複原狀況會更好!
他當下不以為然,不想應聲搭理她,但是入夜後,他躺在床上,在醫院的最後一晚,睜著眼無法入睡。
側首,望向家屬照護區,那睡不安穩的小床。
他比誰都清楚,他複原狀況有多好,她就用了多少心思,成天耗在醫院,睡都沒能好好睡,眼窩的暗影也深了。
看護專業戶。
這五個字,是用前半生的血淚堆疊出來的,她幾乎大半輩子,都在做這件事,碰觸、清潔男人的身體早就習以為常,再私密的事都不會尷尬、沒有性別、年齡之分,這需要多長久的時間,才能培養出那樣的心理素質。
先是她父親,然後是她弟弟,最後是她的丈夫。
趙之恆尚未離世前,有一回無意間提及,她父親是遺傳疾病的帶因者,在她六歲那年病發,輾轉拖了十年。
家裡有個這樣的病人,是很沉重的負擔,她母親為了生計,日夜兼差,她從小就知道怎麼照顧病人,不會也得學到會,直到有一日,母親因為長期疲勞,精神不濟,在送外賣時出了車禍,意外身亡。
因為是自己違規肇事,她家得不到任何的補償,僱主最多也就送個慰問津貼了事。
辦完母親的喪事後,不到一年,她父親也走了,身邊唯一的親人,只剩小她兩歲的弟弟。
再然後,命運之神又殘忍地補刀,她弟弟也病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