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溪邊走了幾步,我看到石頭上坐著一個人,是胖子。他和我一樣也熱得睡不著,出來數星星。我忽然就覺得,其實夜晚也不是必須入睡的。在這個地方,時間過得很慢,沒有什麼必須和禁止的嚴格概念,也不必去急匆匆追趕什麼了。如果再叫上悶油瓶,我們甚至可以奢侈地等待日出。
前些年我一直在做減法,有意識地摒除掉那些複雜的東西,只專注於自己的真正目的。現在,減法已經做完了最後一步,剩下的是我想要的簡單結果。
我把t恤往上翻,掀到胸口處,裸露出身上的面板。一絲一絲的夜風吹來了涼意,我才終於覺得好受些。
胖子遞給我一隻水壺,說是消暑解熱的必備飲品。
我一喝,純正的涼白開,沒有味道,簡單卻解渴,恰是我現在所需要的。
我坐了下來,把褲腿高高挽起,挽到大腿根的地方,讓那些微風盡可能吹走我身上的熱氣。
胖子突然抬手向遠處道:“小哥,這裡這裡!”
悶油瓶居然也出來了。在小溪的徐徐流水聲中,他向我們走過來,腳步壓得很輕,踩在野草叢中並沒有打破溪谷幽靜的氛圍。這家夥竟然也會熱醒嗎?我感到不敢相信,還是說,他其實敏銳地察覺到了我和胖子偷偷跑出屋,所以要將我們遣返回去?
他朝我們走近了,一身衣服穿得服帖整齊。同時,反觀我和胖子,為了散熱,我們又是掀肚皮又是挽褲腿,衣衫不整,兩邊立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悶油瓶淡淡地看了看我們,在我旁邊坐下,也並沒有問什麼時候回屋。我猶豫了片刻,把褲腿扯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t恤自被我掀上去後就一直皺壓著,都快跑到了胸口上方。我一手拉下衣服,重新蓋住面板,終於是看起來文明瞭一點。
胖子瞅了我一眼,道:“不熱了?”
穿好衣服,當然是更熱了。但是悶油瓶在場,不知怎麼,我就覺得不太好意思耍流氓。大概在我的印象中,悶油瓶是個很看重面子工程的人。
胖子嘀咕:“咱們以前又不是沒看過,害羞什麼。”接著他把水壺遞給悶油瓶,問他要不要喝點涼白開。
悶油瓶接過水壺,抬頭喝水。在他仰頭的時候,那一截脖頸露了出來。然後我就看到,他那處面板上有一抹深色,悶油瓶的紋身竟然是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浮現了。
那幅紋身實際上面積很大,圖案的邊緣能夠爬到脖子部分。此時雖然只是領口的面板露出了一點顏色,但那代表著衣服之下的紋身全部蘇醒了。
我當時便是一驚,心想,看來這地方是真的非常熱,連悶油瓶都控制不住體溫了。
胖子大方地展露出自己的肚皮,拍了一拍,像是敲西瓜的聲音,“小哥,來正好看看咱現在有多strong,這麼多年,天真他那小身板兒都練出來一點腱子肉了,士別三日,你還真要刮目相看,不信你去捏捏看。”
我看了眼胖子,心說班門弄斧。
只見悶油瓶輕輕點了點頭,向我伸出手。我內心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家夥怎麼被胖子說動了?真的來捏嗎,來檢測肉質達不達標?由於多年來的條件反射,那一瞬我幾乎下意識就要擺出防禦的架勢,但是大腦又立刻提醒自己這是悶油瓶,全副武裝的意識統統鬆懈下來。於是身體就卡在中途,定格成一個奇怪的姿態。
悶油瓶在此時突然按上了我的肩頭,手指恰恰壓在某一處。
皮肉下的痛覺神經立馬尖銳地一跳,我嘶的抽了口冷氣。他真是會挑地方下手,那正好是一處舊傷。悶油瓶只按了一下,便很快鬆手,我聽見他淡淡問道:“還沒長好?”
我搖頭,告訴他這個傷口比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