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村子就如同滾落在山野間的遺珠,與外界聯系並不多。在找到雨村定居的房子之前,我們暫時作為散客在一棟土樓裡下榻,白天便出去一邊逛一邊走訪。
找房子無疑是個體力活。
這個村子藏得比較深,建設開發尚維持在一個很低的限度上,沒有任何成熟的商業房産鏈。若想要搬來這裡住,只能挨家挨戶去打聽,看看誰家有閑置的房屋並願意租售。幾天看下來,村裡有許多住著老人的老房子,見不到什麼年青人,鮮少有年青人是願意留在這個地方的。
走進溪谷的時候,我們發現了一片小型聚居地,裡面住了小幾十戶人家。房屋沿著溪邊分佈,都是當地人自己建造的小民房,高度一至兩層,每一棟基本住著兩三代人左右。若用城市的眼光來看,勉強算得上一個獨棟別墅小區,只不過一切設施並不現代化。
機緣就在這裡叫我們碰上了。我們尋到了一棟無人住的,因為這家的老人不久前被小輩接去了城裡,全家遷居,屋子便徹底空下來,而且仍未處理。接下來,就是和屋主交流溝通、談妥條件。當地人的觀念和思想沒有外面那麼複雜,一切都算順利。
其中過程一二,此處不再多說。只不過有一件事情,讓我感到小小地意外,本以為我和胖子將要各擔一半費用,結果悶油瓶不知透過什麼手段,竟然調出了他的積蓄,以三分之一的比例補進去。明明身份證都還沒造好,我不禁想,難道他很早之前就有所規劃,在地下錢莊買了十年定期的什麼養老基金?
我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悶油瓶也許對於十年後的生活早做過準備。站在當年的角度去看,在那些萬千可能性中,其中有一個可能的結果便是十年後我們能夠一起回來。如今這確實成為了現實,沒準,現在這一刻的情境早就被悶油瓶猜想過。
他大概計劃得比我們任何人都長遠,我不無感慨地心想,也不知道悶油瓶住進雨村後還有什麼打算,或許開個小班教村子裡的人練氣功,在我身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其實我並不清楚悶油瓶準備在這裡具體住多久,他只是說要住一段日子。和悶油瓶有關的事情,我也從來沒有充足把握。
那一邊,胖子跟人家辦完手續,已經拿來了房子的鑰匙。胖子看了一眼悶油瓶,表情忽然變得鬼靈精怪,湊過頭和我咬耳朵,“我覺得現在的情況像一件事兒。”
“什麼?”
“很多家庭是這樣的,提前幫剛畢業的兒子置辦一套房子,”胖子聲音很低,好像唯恐被悶油瓶聽見,閉著眼睛胡說八道:“你看,買一套未來的婚房,有了房子才好迎娶別人,現在特流行這種……”
“你想多了。”我無奈道。我十分佩服胖子,竟然有勇氣敢把悶油瓶當兒子養。話又說回來,倘若是期待著辦什麼喜事,那真是十分困難。我朝胖子遞去一個毫無希望的眼神,“你覺得小哥這種人,有可能嗎?”
胖子嘖了聲,然後用視線上下將我打量了一通。
我頓時被看得發毛,心說這是幾個意思,莫非要讓我去犧牲一下?
胖子就毫不負責任地說:“那你去給小哥開導開導,灌輸一點思想?”
我心中猛地打了個突,告訴他還是不了,我應該沒有這能耐。
我們帶來的那些個人行李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屋裡大大小小的所有物品都需要去外面採購。以及傢俱和裝潢方面的翻新,也要一邊住著一邊慢慢折騰。雖說我們三個大男人,活得不是那麼仔細,但是畢竟會在這裡住上很久,所以要把這房子變成一個家。我們開了首屆家庭會議,列出了一長串的待辦事項,將其貼在牆上。上面只有我和胖子的兩種筆跡,悶油瓶倒是一個要求都沒提,我們說什麼他也沒意見,大概他有個床鋪就夠了。
這老房子本有兩間臥室,我們又清空了一樓的儲藏室,放進二手收來的床,正好三間臥室。第一個晚上,我們隨便抓鬮分配房間,小滿哥則睡在我床腳。這二手的屋子老舊歸老舊,卻還幹淨,至少目前讓我們有了可以安然睡下的地方。
這裡的生活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首要問題是潮氣很重,又正逢夏天,渾身都能感覺到一種濕熱。到了今天晚上,好像更熱了,入睡不是件容易事。家裡還沒裝空調,連電風扇也沒有,讓我不由得十分佩服前屋主的耐熱力。
我掀了掀t恤,在床上耐不住地翻了兩個身,索性起來出屋走走。
悶油瓶就睡在隔壁屋,我路過的時候,在他房間門口聽不到一絲動靜,那家夥不怕熱不怕冷,多半已經雷打不動地入睡了。我不切實際地心想,就算把悶油瓶裹著棉衣丟進桑拿房,他都不一定會喊半個熱字。
走出房門,夜裡的溪谷很是幽靜,房屋和遠山都臥眠在黑暗中,別有一番意境。溪水潺潺,倒映著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