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接著對方手掌朝左,做了一個繞行的動作,再變成“四”。
我眯起眼睛眺望遠方,那裡的山一座座相連,像是天然的屏障,他所指向的峽谷是僅有的缺口。山腳下植物稀疏,半山坡則是裸岩,如果再高些,就是終年不化的積雪。那漢子給我指完路,最後指了指屋內的隊伍,沖我果斷地搖搖頭。
夥計們正在吃飯,他們向窗外看過來,揚起筷子晃了晃讓我回去。我轉回頭,用藏語問為什麼。對方指指天,露出擔心的神色,說了一個“雪”。
這裡的天氣不可預料,假使我們連夜趕路,碰上大雪,只會産生事倍功半的效果。而且再過幾個鐘頭就要日落了,今天肯定趕不及,我不由得煩躁地抹了把臉,皺緊眉頭。
在周圍的一處山丘下,隊伍找了塊平坦開闊的地方。我抬腕看時間,隨後讓他們在日落之前搭好營地。這小地方沒有旅館,去縣城的話折返一趟很是浪費工夫,在帳篷中過夜是不二之選。
算了算時間尚且充裕,我只身一人走回那個小飯館,向老闆娘問一個詞,“蛇”。
她似乎有些茫然,我重複幾遍後,她馬上進內屋一陣翻找,開啟一個上鎖的木盒,捧了出來。我深吸一口氣,心想,不管這次給我的是什麼,來吧。
盒子裡是風幹的蛇肉,還能辨認出身體的完整形狀。我橫看豎看,這小蛇的身長怎麼也不會超過三十公分。我愣了愣,用手比劃出一段長度,意思是你這蛇未免太小了。這幼蛇能引出什麼含義?難道叫我吃了它?
下一個給我的線索該指向哪裡?我一番沉思,問她“什麼時候”,期盼能得到一個奇怪的回複。老闆娘給出的還果真是不一般的回答,她把木盒翻過來,底部赫然貼著簡陋的標簽,用藏漢兩種語言印著原料和生産日期。
她伸出手指,比了個二,然後託著木盒向後貼在身前,高原紅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當即哭笑不得,怎麼變成了購買特産?還是個三無産品,連保質期都沒有,那標簽上更是把蛇肉的功效吹得天花亂墜。老闆娘堅定地看著我,我卻不如何解釋,只能一個勁擺手。那老闆娘老大不樂意似的,把木盒收了回去。
該是哪裡出了差錯?“他們”想讓我挖掘的線索在何處?我心道這不應該,離康巴落已經很近了,再往下便是荒涼的無人區,不太可能再出變故。氣候又是如此寒冷,冷血動物出來活動的跡象幾乎為零,到底是他們算錯了,還是我算錯了?
門外蹦蹦噠噠地走進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把一個球踢了進來。和我錯身的瞬間,我餘光一瞥,猛地轉身,死死盯著被她踢進來的東西。
好像是她家的女兒,老闆娘對她高聲斥了幾句,那小孩扁扁嘴,把球踢回腳下,不滿地回嘴。我走近母女倆,彎腰搶過小孩的球。她們還沒反應過來,我緊緊抱住那東西,問這是什麼。
老闆娘不明白我為何看中了她女兒的玩具,好像斟酌著該開個什麼價位。小孩子則很簡單,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個“球”是金屬的,抱起來不輕,卻不至於太沉,恐怕是個空心的。與我在城南看到的那些相比,磨損得十分嚴重,但那材質和形狀十分相似。
就是這個沒錯了。我心頭的驚訝更像是一種驚喜,不過並沒有表露出來。把“玩具”還給小孩子後,我抓著她問“哪裡”。
後來老闆娘把她的大兒子喊了過來,是這家裡唯一懂點漢語的人。我便指指那個球,問這東西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我已經下定主意,無論是何處的線索,我都要全力奔向那個地方,這是我作為“吳邪”必將做出的一步動作。
這家的大兒子以前曾被送去喇嘛廟修行學習,去年才回到家中。而那玩意正是他在寺廟炊房中發現的,也是廟裡一群小喇嘛私下裡的娛樂運動工具。回家的時候,他也把這東西帶了回來。
西藏的教育普及率沒那麼高,許多人家會把孩子送去附近的廟裡,學習的內容包括神話和宗教,長大後再回來選擇是否進入正規學校,很像是某種民間私塾。
至於那個喇嘛廟在哪裡,大兒子說位於“山的背面”,同時指了指窗外的群山。我心念一轉,追問是否在康巴落的周圍。對方很是吃驚我竟知道康巴落,隨後肯定地點頭。
盛裝蛇與資訊素的金屬容器,遺落在這種地方被人撿到,指向性再明確不過了。
我的隊伍趕在天黑前,搞定了今晚營宿的問題。夥計們幹完活,分起香煙,在暮色下吞雲吐霧。我看著心癢,走過去也要了一根。啞姐看了眼我們這群抽煙的男人,笑道:“這一路上都沒見三爺抽過,還以為是戒了。”
我隨意地擺擺手,道:“心裡煩得很,抽煙解乏。”
沒有悶油瓶在身邊,自己的意識似乎不再那麼容易安定下來。西藏這個全新的環境中,面對無數的資訊與人的情緒,我只能獨自承擔。精神上忽然積壓了這麼多負荷,還有點不太習慣。我默默想著,原來自己對悶油瓶的依賴那麼重嗎?
這才恍然發現,之前有悶油瓶的陪伴,對煙草的需求飛速下降為零,從沒想過買煙的事。現在煙癮複發激增,開了頭抽起第一根,就沒完沒了,很想去一根接一根不要命地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