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斷出這個結論,也就意味著,這種對蛇和人的改造由來已久,並非只是近現代的問題。霍仙姑和二月紅不知哪裡得來的訊息,拿到黑飛子的屍身後居然藏在自己家裡。心胸真不是一般大,我心想晚上他們在家裡能睡著嗎?
我也可以理解他們的這種選擇。放在家裡就沒有外人在附近走動,最為保險安全。
他們保留著這種邪物,到底想要研究什麼?悶油瓶說,這個地方的古屍體內已經沒有危害了,只留下一具改造過的軀殼。脖子上有個洞,被垂下的頭顱擋住了,只有伸手下水才能摸出來。體內是空的,沒有那種蛇,所以他才允許我靠近。
至於霍宅裡的那一具,體內的蛇還在休眠活動。到了晚上藉助宿主的身體從暗道裡鑽出來,白天又恢複寧靜,入口處的遮蔽物也能放回原位。這是他的觀察和推論,我心中存疑不少,道:“那蛇活了多久?”
一,那條蛇從明清時代活到了現在。二,似乎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成精了。悶油瓶聽完我的想法,微微搖頭,“也有可能是,宿主沒有完全死去。”
小花正託個茶盤出來,泡好了三杯茶,“不老不死,豈不該是墓裡的東西?”
我倆的對話恰恰被小花聽去了一部分,不過小花聰明,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他放下茶,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老洋鐘,道;“抽水機快送過來了。”
霍家的房子我們暫時動不了,這個盤口總是可以隨意折騰的。小花把地下的水抽了個底,一桶又一桶汙黑的髒水。悶油瓶來來回回地把桶拎走,倒掉,再繼續接。
小花捋起袖子和褲腳,看著水中的屍體面不改色地幹活。我問:“秀秀說你們小時候遇到了同樣的事情,當時也是這樣解決的?”
“本來也是想抽水的。”小花在這件事上的記性要比秀秀好,記得明白,“可是那個時候有人跳出來阻止,奶奶便作罷了。後來的事情我沒有再關注,不清楚。”
“是那個黑瞎子?”我問。
小花分出目光看了我一眼,“對。”
看來不能忽視那個家夥了。黑瞎子此人的背景深不可測,我本無心打探,但根據秀秀說過的話來看,他不知掌握了多少重要資訊,而且還是個歷史的見證人。
水位漸漸下降,那具軀殼死氣沉沉地歪倒在一邊。身上明清的服飾原本漂浮在水中,現在立馬化為殘破的棉絮。面板也幹癟下去,如同曬幹的海綿。皮肉在頃刻間被破壞,變成了古屍該有的樣子。
黑瞎子擁有八旗子弟的血裔,而幾具古屍又皆出自明清時期。我不由想到,那天小滿哥在嗅到他氣味的第一時間就沖過去發起了攻擊。
“張小哥怎麼還沒下來?”小花的話終止了我的思考。
我說我去看看,就走出地下室找悶油瓶。他拎著桶,站在牆邊抬頭看著什麼。我順著看過去,就是我剛才注意到的那個銅瓶。我走近問他:“你也看不出這是什麼來路的東西嗎?”
悶油瓶放下桶,向上輕輕一跳,把那銅瓶從木架最頂層拿了下來。我仔細一看,一個獸耳瓶,瓶頸的那雙獸不是瑞獸,而是兩只兔子。並不是說雕刻技術太差才導致形狀像兔子,而是真真切切確實是兩只兔子。形態活潑可愛,越看越像近代才會有的風格。
悶油瓶把底座翻過來,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花紋,刻得非常繁雜細密,能把眼睛看瞎掉。而且不是普通的紋路,是曲線和直線的奇怪組合。
我的心一沉,這分明是秦嶺青銅樹上的花紋。
我深深地看了悶油瓶一眼,忙把小花喊出來。小花接過這只瓶子,說這就是二月紅生前放在屋裡的工藝品,只有在定期清潔的時候才有夥計擦擦灰,自己從沒拿下來把玩過。
“這是什麼,兔子?”小花沒見過那根青銅樹,他不知道底座的花紋意味著什麼。然而,那奇怪的樣式我一輩子恐怕都忘不掉,為什麼出現在了這間屋子裡?
除了底座的花紋,瓶身其餘部分打磨得十分光滑,看得出製作的匠人很有耐心。光線的照射下,青銅的顏色中又散發著某種黑色的光澤。
這麼一看,似乎還像某種石頭。
我打了個激靈,抓過那銅瓶在手裡上下翻轉。它從頭到腳用的是同種材料,但是底座的雕刻令平面變得十分粗糙,凹凸不平,呈現出了不同的顏色。所以,底座像青銅,而瓶身部分色彩更深更黑,相比之下不像青銅,更像石頭。
想想不合乎日常世界的定律,為什麼光滑的表面反而能呈現出更深的顏色?而且,我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眼熟,但想不起自己在哪裡看到過類似的黑色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