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爰擺擺身子,探出腦袋,哀怨道:“城旌不愛我了,不給我吃草。”
“吃吃吃,怎麼不給你吃。”城旌從來說不過爰爰。
“都沒了,要吃土了……”
蒼碧無法,苦笑道:“我們把外頭的移植些進來吧。”
這體力活,自然是五大三粗的大老虎幹的,待到月上中天,洞府裡又是大半邊鬱郁蔥蔥,爰爰好不開心,一爪子拽著還沒種穩的綠草,一爪子抱著城旌的長毛,樂呵著就倒地睡了,城旌忙活了一天,自是也四仰八叉會周公。
蒼碧不禁失笑,躺到榻上,輕柔地撫了撫連雲沒有張軟刺的部分,蓋上裘衣,也閉了眼,卻沒有真的睡著,雙眼睜開一條極細的縫,接著長如扇羽的睫毛遮掩,竟完全看不出端倪,從模糊中窺看外頭。
連雲起先安分地背對蒼碧縮著,洞中萬籟俱寂,他極為小心地動了動,轉過身子,一雙比夜更深的黑瞳鑲嵌在鼓起的眼眶中,襯著龍臉,極有威懾感,看得蒼碧幾乎要脫口喊“老闆饒命”。
連雲靜靜地看著蒼碧,久到蒼碧甚至以為他對著一尊異獸的雕塑。
就在蒼碧以為這一夜就將這樣過去時,連雲又動了,駭人的龍臉緩緩靠近,淺薄的呼吸如同不可查的幽風,從利齒縫隙中吐出,噴在蒼碧臉頰上。
“連雲不會要吃我吧……”蒼碧腦中閃過這個念頭,難道輾轉了那麼久,竟真是要他性命?
黝黑的嘴幾乎貼上蒼碧白皙滑嫩的臉頰,停在咫尺,又是許久。
蒼碧屏住呼吸,等待一個審判,連雲卻移開了嘴。
他聽到一聲洩氣般的嘆息,隨後只見連雲伸展身軀,無聲地游出床榻,俯首在草葉上一吸氣,只一瞬,一片玉簾綠草登時枯萎,與此同時,連雲身形拉長拉寬幾寸,如此往複,折騰掉了蒼碧前頭的一整片新植的草地。
連雲扭了個頭,遊往蒼碧背後,蒼碧也不好明目張膽轉身,只好等著,只是視線中沒了那抹黑色,後面的聲響又輕到讓人忽略不計,不覺間,他耷拉下眼瞼,就這樣睡去了。
朦朧中,有什麼躺在了身邊,該是連雲回來了,蒼碧下意識地伸手,觸到柔順的布料,下面是軟綿的微涼觸感,很是招人喜歡,他便把摸到的攬到了跟前,緊緊摟住,對方也沒有掙紮,乖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第二日,蒼碧又是被爰爰嚷醒的。
“我的草草!全沒了!”爰爰還是兔子模樣,在枯草地上東奔西跳,臨了抱著城旌粗腿,啃了兩下黃毛以示哀傷。
蒼碧沉吟半晌,繼續瞎扯:“可能這幾日洞裡風水不好,要不先露食幾天換換口味?”
爰爰看著蒼碧那張美臉,便覺得頗有道理了,點點頭,剛要拖著城旌奔去外頭,卻見雪白狐裘下蒼碧恍若閃著銀光的如瀑白發間,漏出幾縷烏黑長發。
“無煙,你被窩裡是什麼?”爰爰頓下腳步,歪著腦袋問。
“頭發!男人?女人?來搶咱無煙的?”城旌擺開架勢,一想不對,蒼碧邊上躺著的不是隻大地龍麼,又改口道,“是吃草的地龍?把爰爰的口糧還來!”
蒼碧仍舊打圓場,掀開被子道:“都說了不是連雲吃的嘛,定是……”
話音滯住,蒼碧低頭一看,哪還有什麼黑漆漆的地龍天龍,縮在自己懷裡的儼然是個齠年小童,一襲緊身黑衣勾勒出稚嫩的身材,同色長發披散,與他的白發糾纏在一道。
小小的連雲揉了揉眼,面無表情地推開蒼碧,坐起身,用孩童特有的軟糯嗓音淡淡道:“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