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替蒼碧贖身的人絕不是沒有,宴廳之上,尚未開席,已有不下兩隻手數的人向鴇公詢問替如雲贖身的價錢,只是樓中有規矩,雛兒是絕對不能放的,因此要贖個清白的身子,最少也得把破瓜夜給競走,兩筆開銷加在一起,絕不是個小數目,而那些不心疼錢財的,自是也不會束手束腳地去問詢。
譬如搖著柄扇子,氣定神閑坐在首席的風月場老手路珏平,再譬如他隔壁城中首富家的大公子晉安。
今夜是前無古人的風月盛宴,來客比蒼碧初露臉那一晚還多了一倍,眼見過的有耳聞的都來摻和一腳,老鴇算計著人越多,競價自然越高,原本能一人就能包下一桌,臨時改為一人只能包一個位置,雛兒們自然也不夠用了,便把隔壁同為一東家的紅顏樓的雛兒也喚來幫忙。正主還未到場,宴廳中就已人聲鼎沸。
“晉安兄,我蹚這渾水,大夥兒也都司空見慣了,怎麼連你也來湊這熱鬧。”路珏平挑眉,一桌子坐的都是相熟的年輕少爺,旁邊還站著幾名帶來的小廝,觥籌交錯間一陣鬨笑。
晉安一張過於憨厚的臉在一幫紈絝裡顯得木訥:“如雲長得美,是人都喜歡。”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話倒是不假,只是放在風月場上,不免正經得無聊了,路珏平一敲扇柄,正要帶動眾人起鬨,只聽臺上的銀鈴搖了三聲,一道如火般濃烈的身影,從高臺上緩步走了出來。
眾人紛紛屏住呼吸,目光傾數被生了勾子般的絕色引去,姑娘們斟酒的手都頓了,廳中一時靜得只有如雲一人輕巧的腳步聲,一步一頓,鳳冠下的珠簾隨著動作擺動,一如臺下搖曳的無數心旌。
高臺中央,如雲站定,欠了欠身,誰也不看,只出神地望著不遠處的大門,他要出去,卻不希望是以肉體換取臺下任何一人的歡愉得來,除非是連雲——
而連雲在哪?
啪嗒一聲輕響,是一名看呆了的客人手一鬆,瓷酒盞落在了桌面上,灑出溫酒。
鴇公擊掌兩聲,親自步上高臺一側,幹瘦的身材,高凸的顴骨,稍顯皺癟的黃面板,襯得膚白衣紅的如雲更美了幾分,他全然不在意,提著嗓子一番簡短的客套話,再把競拍的規矩說明,便宣佈開始叫價,全程頗為滿意地欣賞在座人痴迷神情,那於他而言就是大把大把的銀子。
路珏平一拍桌面,舉起花牌,搶先開口:“一千兩!”
一千兩!春風道中尋常姑娘小倌的破瓜夜,一般都在一百兩上下,能上五百已算得上上品,綠華當初以一千二百兩成交,而隔壁被奉為春風道百花之首的牡丹,也不過賣到一千五百兩,然而這一場,第一叫就直逼花魁們的巔峰。
“一千一!”如此高的首價,竟片刻的空隙都沒有,立時有人接上,開口的正是晉安,恍若對著絕世的上好美玉般,盯著如雲,笑得一臉憨傻。
臺上蒼碧心情複雜,第一眼掃到路珏平,心中並不覺得多奇怪,第二眼看了晉安,面上閃過一絲狐疑,這晉安生得與逍遙界的城旌,上一世的核桃一模一樣,連續兩次,若說是巧合,也巧得過了頭,視線再一掃,瞥見不遠處斟酒的一名紅顏樓小雛,蒼碧詫異的神色再也掩不住了——
那姑娘生得嬌小可人,一雙圓眼靈動無比,穿行在一眾賓客之間,巧妙地轉身避開一開始就承受不住底價,開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賓客們的髒手,儼然就是爰爰。她一身杏色長裙,脖頸上圍了一圈棕紅色的茸毛圍脖,這讓蒼碧想起來烏花村邊,那座山上的小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