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十有八九都是黑瞳,也不算特別。”蒼碧心虛,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趕忙又補救,“那日程嗣被嚇壞了,未看清,應該是黑瞳罷。”
“那何郎又是何許人物?”
“皇兄,怎麼突然問起何郎了,程嗣此前就說了,他是在懸崖邊上救了我的恩人。”
趙程嗣不避不諱,再問:“當日與你一同潛入京兆尹府中的,可是何郎?”
蒼碧啞然,偌大的殿中,倏地沉寂下來,明媚日光透過窗扇照在地上,伴著不遠處傳來清晰的鳥鳴聲,蒼碧聽在耳中,卻更加心顫。
心念急轉,搜尋所有能用到的合理又不會遭罪的藉口,終是徒勞。
無名搭在劍柄上的手掌扣下,隨時準備出鞘。趕在魚死網破之前,蒼碧沉下一口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兄,此事是程嗣之過,莫要怪罪何郎。”蒼碧俯首,窺看無名那頭,確認他扣劍的手鬆開,才轉回視線,盯著青石地磚,思考後話。
“堂堂王爺,與不明人士打扮成刺客模樣,夜闖京兆尹府,究竟是何緣由?”寵愛多年的弟弟從未在私下對自己行過如此大禮,趙程胤去扶人,手堪堪停在半路,狀若無事地收了回來,他心中已有一番推斷,直覺親弟接下來說的將會是謊言,不免芥蒂從生。
蒼碧多少也猜到了趙程胤的想法,硬著頭皮道:“那日官差來收稅,將何郎一個月的積蓄都奪去了,程嗣再一打探,他們對周邊的幾戶也是這般徵收暴稅。那時我對官差的行徑滿心憤懣,又不知自己身份,便求著逼著何郎,讓他定要陪我去京兆尹府中,把那些多徵收的錢財奪回來,何郎勸過,卻拗不過我。”
“皇兄,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直來直往的,想要什麼就去做了,從不計較後果,兒時在秘莊,還讓您以九五之尊之身幫我掏過樹上的鳥蛋,幸而那時沒出什麼岔子,否則我……”蒼碧猝然抬起頭,這一番話倒是真情流露,眼中滿是對親兄的歉疚,說完複而低下來,繼續道,“何郎無法,這才陪著我去劫了京兆尹府。”
陳年舊事令趙程胤不免動容,終是將蒼碧扶了起來,眉宇卻斂得更緊:“劫?劫下的便是那些多收作稅的錢財?”
太傅報上來的訊息,只說京兆尹被闖,隻字未提損失,皇帝本以為是刺客的目的是刺殺,經蒼碧這麼一說,內心又沉了幾分。
“劫來的錢財去向何處?”
“買了糧食衣物,都送給京城西邊,去年鬧蝗災那幾個村子了。”蒼碧說這些實話不再心虛,抬起頭來,墨翠般的眼直視皇帝,“皇兄若是有疑,可派人前去盤查,那日出城的時候,我扮作個臉上有疤的女子,還被官差攔下過,他們理應還記得。”
蒼碧只知道這一段絕不是見不得人的事,還能為無名正名,卻沒考慮到,盤問村中人,會查出無名此前幾番出錢財贈物。一個平民百姓,有這些錢財,來處必然可疑,查下去會發現無名前幾樁的盜竊案,再者易容之術,更會讓無名的身份不幹不淨。
好在皇帝只是從眼神,就確認了蒼碧所說非虛,沒有打算往下細查。
“皇兄,還有一事……”蒼碧小心翼翼地窺探著皇帝的神情,斟酌著該怎麼說,“程嗣在百姓口中,無意間聽到一件與皇室聲名不利的事。”
“何事?”趙程胤好不容易散開的眉心,又微微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