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想要就都給你。”太子笑了笑,“既然不生氣了,可否來幫我了?”
“原本就是要幫你的。”許箐指著桌前那足有半人高的奏疏說道,“現在的奏疏有宰執預審,確實已減輕了許多重擔,但總歸還是有弊端的。若宰執一體,將奏疏留中,政務上達天聽便是難上加難。且各部事務繁雜,即便是兩府審過遞到你案前的也已讓你頗為頭痛了。”
“是。”太子頷首。
許箐道:“其實你所煩惱的‘繁雜’是可以拆解的。只需要將現在的‘批閱後歸檔留存’改為‘進奏時提前分類’。”
“這是何解?”
許箐道:“我記得你說過,朝中宮中冊封和賜官詔書所用的紙張和襯絹都有不同。既然自上而下的詔書可以用不同制式區分等級,自下而上的奏疏為何不能以不同制式區分輕重緩急?最為直觀的,便是奏疏封套的綾絹顏色。現在你桌上這一摞奏疏,若不一一開啟,或是不仔細看宰執貼條,便無從知曉其中所言之事。可若以顏色區分六部,你只需看上一眼,便知這奏疏是哪部官員所上。譬如年底清算,戶部同三司都會做清算核準,戶部清算哪些,三司又統計何處,是這一摞分不出的奏疏看得清楚,還是一看便知是來自何處的奏疏更能讓你條理清晰些?”
太子略思索片刻,道:“確實是個好主意。這樣宰執理政時也更清楚無誤。”
“還有,”許箐又補充道,“奏疏我雖看得不多,但只我看過的那些便大多有同樣的套路。先問聖躬,再贊盛世,長篇累牘辭藻華麗地歌頌一番,最後用寥寥幾筆小心翼翼地說起政事。我看這京中紙墨價格一直居高不下,一定與他們脫不了幹系。”
太子笑了笑,說:“歷來如此,習慣便好。”
“歷來如此,便對嗎?”許箐反問道,“寫奏疏的目的是什麼?是官員透過奏疏將民生之事告知上位者,上位者再給予指令反饋給官員,從而惠及百姓。那大篇的溢美之詞於百姓來說有何意義?而且奏疏先送至兩府,兩府在奏疏上勾出重點要議之事交到天家案前,你覺得天家真的看了那些贊美辭藻嗎?旁的不說,近來送到你案前的奏疏,你是通篇細讀,還是直接看重點?”
太子眨了眨眼,說:“確實,我從未看過前面那些套話。”
“寫這些套話的人知道天家不會看,天家也知道這些人知道他不看,但該寫的還繼續寫,該不看的還繼續不看,意義何在?”
太子:“但是奏疏是要落批留檔的,行文有一定製式,不可隨意更改。”
“我沒說要改,我是說可以加一種更為簡單的方式。”許箐問道,“哪些奏疏是我可以看的?你取來一冊我同你細說。”
“早說了你可隨意翻看。”太子拿過最上面一冊奏疏遞給許箐。
許箐直接翻到兩府已劃出的重點處,說道:“度支使請擬定來年預算。這冊奏疏洋洋灑灑數百字,只這一句是重點。為何不讓度支使直接將‘請擬定來年預算’這幾個字呈到禦前,待天家同宰執議過之後有了定數,再將這冊奏疏留檔封存?”
“這……豈不是重複了?”
“如果這簡略的奏疏可以不經兩府直遞禦前呢?”
太子思索片刻,道:“我懂了!但也要有所約束,不能隨意一件小事便透過此法送至禦前。或許……還可以更細分,前幾日明之進宮來,他說你幫他將各地各部的訊息做了分類,也是以顏色區分,京中外埠、各部各寺都有對應顏色,這樣處理起來效率頗高。”
“還有一點,”許箐補充說,“以往前省的內侍都是經過精挑細選,需過了墨義測試,能識文斷字,且要心思純澄、本分踏實的才能幫著相公們謄抄書寫。但是歷來都有識文斷字的內侍掌權弄權,本朝對內侍管教嚴格,雖不曾出亂政之事,但來往傳遞訊息總也是有的。如果用了顏色區分,便可讓那些不識字的小黃門按照顏色和貼條來進行分類,省時省力,還免去了被內侍提前知曉傳信的可能。”
“確實!”太子道,“此法甚好,阿清,你同我說些更詳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