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宣從矮杌上下來,輕聲道:“你去將屋內的窗子開啟,把炭火滅了,取出一部分香粉。”
“主子?”苗新見夏景宣腳步有些踉蹌,連忙上前扶住,“主子這是怎麼了?”
夏景宣輕輕擺手:“我躺一會兒,你照我說的做,然後命人去請禦醫來。你去盯著,看一會兒誰來動這香。”
苗新應聲,將夏景宣扶到床上躺好,按照吩咐出去安排了。
沒過一會兒,禦醫便到了吟風軒。
苗新親自去接禦醫,面色凝重語氣焦急,讓旁邊幾名小黃門都聽到了“清河公暈倒”的話。禦醫進入寢室不久,跟隨而來的兩名醫官院內侍小跑著離開,一名往慈元殿,一名往勤政殿。又過了約一盞茶的工夫,皇後與天家相繼趕到吟風軒。而司宮令和內侍省都都知攜一班女官內侍等在門外。
吟風軒內外被肅殺氛圍籠罩著,直到聽到禦醫一句“中毒不深,小心用藥調理即可”後,壓在所有人頭頂的烏雲才漸漸散去。
皇後立刻召來夏景宣隨身伺候的內侍問話,便是在此時,苗新將一名已被捆住手腳塞住嘴的小黃門押入寢室內,訴道:“方才忙亂之時,此人將薰籠之中的香碟和炭盆取出,臣深覺不妥,便跟著他,才發現他跑到西側院牆下,想要將這些香粉和炭塊埋了,臣便將他拿了來。”
“香粉和炭塊?”皇後疑惑,“這些有何問題?”
苗新答:“臣日常都是隨身伺候著清河公的。自前年生半夏之事後,清河公一切飲食皆由臣先試過,一應衣衫被褥凡貼身之物皆有臣親自檢查過。可如今臣無事,清河公卻中毒,證明與飲食衣物皆無關系。今日臣唯一與清河公分開的時間,便是自慈元殿回來後奉命去崇文院取書籍,彼時清河公一直在薰籠旁坐著。且晨起時屋內並無薰香,自慈元殿回來後卻已有了香。臣暗自揣測著,或許是與香有關,這才留了心。又見這小黃門慌張不已,就更覺有問題,所以才拉了他來。”
苗新說話時禦醫已取來銀針和清水試過,又去檢視了薰籠。
待苗新言畢,禦醫立刻說道:“回主上,香粉和獸炭確實都有問題。”
“直說便是。”天家道。
“香粉之中多加了細辛和竹葉桃,獸炭之中則有硃砂。”禦醫解釋道,“硃砂附在獸炭表面,隨獸炭燃燒産生大量砂汞蒸氣,這些蒸氣自炭盆向上,一部分在碧玉薰籠頂蓋內凝成了砂汞,滴在香粉之中,一部分蒸氣則從這薰籠上層的透雕空隙之中散出。而香粉之中的竹葉桃本就有毒,細辛又可以使人通竅,致使每一次呼吸之間都比平常多吸入了含有砂汞的氣體和竹葉桃粉。”
皇後驚道:“那豈不是一直在大量吸入毒氣?”
“好在時間不長,清河公發覺不適之後又挪到了視窗,所以臣方才才說並無大礙。”禦醫又補充道,“主上與娘娘請放心,炭火早已被這小黃門搬了出去,對後進來的人並無影響。”
天家問:“宣兒為何依舊昏睡?”
“清河公近一年來神思不寧,氣血皆虛,才會如此。臣會為清河公好好調理的。”
沉默良久,天家抬起手輕輕撫摸過夏景宣的額頭,輕嘆一聲,道:“不必等年後了,現在便將宣兒挪去慈元殿住。除了他貼身伺候的內侍——”
“臣叫苗新。”
“除苗新外,吟風軒其餘內侍不必跟去。”天家頓了頓,吩咐道,“孫振,你親自去安排。”
“是。”
“將這小黃門和吟風軒其餘內侍全部帶到福寧殿,朕同皇後親自審問。”天家言畢便帶著皇後等一行人離開了吟風軒,而一眾女官內侍則幫著苗新一起,用輦將夏景宣挪去了慈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