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條聞所未聞的沙子金龍所賜,昭文帝對馮劫的能力也多了些信任,本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他說道:“朕想讓你現場算上一卦,要怎樣朕……昭國才能福澤不減。”
馮劫惶惶地想要下跪,卻被兩個小太監攔下了,他好像自知逃不過一樣,從懷裡摸出了一片光滑的龜殼和幾枚平整的銅錢,緩緩站直了。本來看起來膽怯不安的人,眼下卻有了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昭文帝本來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察覺馮劫的變化後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蔔算的過程裡馮劫卻好像是換了一個人,頗顯風骨,但這點氣勢在結果出來後就煙消雲散。他弓著背擦了擦頭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檢視地上的龜殼和銅錢,半晌似乎有些為難,小聲道:“陛下聖明,確實有一法子,只是不清楚靈不靈驗。”
“說!”昭文帝斬釘截鐵道。
“這事、這事還和雍王殿下的婚事有關……”
陸湛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心,昭文帝卻沒再像以前一樣放任他,面色嚴肅地一揮手:“事關國祚,湛兒不可胡鬧,先聽聽馮劫怎麼說。”
馮劫抖了抖,呢喃道:“小人對京中不熟,還得請陛下派人驗證一下……”他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小聲說:“看看京城東北方是不是有一戶姓沈的人家,家中五口人,女娃排行第二,還有四個月及笄。”
昭文帝立刻讓人去查,陸湛站在一旁似乎有點不耐,眉心緊緊皺了起來。
不到半個時辰,暗衛折返,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陸湛身上開始嗖嗖地往外冒涼氣,眼神更是像刀子一樣往馮劫身上飛,馮劫沒站住,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湛兒!”昭文帝低低斥了一聲,又轉向馮劫,“看來你說的沒錯,繼續。”
“雍王殿下和此女乃是天定姻緣,若是結為連理必然福澤血親……但有一點,必須是男性長輩親自促成此事。”馮劫似是怕得極了,一口氣說完了就躲到一旁,極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昭文帝卻陷入了思量當中。剛才暗衛說那姓沈的人家原來是沈明一家,沈明官職比親王低得多,自然不會親自促成此事,那剩下的人便只有他。昭文帝瞧了一眼陸湛,見他眉眼間隱含煩躁,最後一點戒心打消,溫聲道:“湛兒,哪怕是為了昭國……”
他話音剛落,就滿意地發現陸湛的面色一變。
片刻後,陸湛拱起手,一寸寸地彎下腰,似是妥協:“父皇,兒臣願為父皇分憂解難,但……但賜婚隱情一旦傳出去,兒臣……”
昭文帝恍然,滿意之下也多了些體諒,帶了點補償意味道:“湛兒不必擔心,你為大昭的國祚犧牲,朕心中有數,下旨賜婚的時候只說你對那沈家姑娘一見鐘情便罷,不會磋磨你的臉面的。”
見陸湛似乎還有點遲疑,昭文帝微微嘆了口氣,又道:“說起來朕也虧欠你良多,你又歷了幾次生命之險,便把新培養出來的那批暗衛給你吧。”
“父皇,”陸湛低下頭,語氣急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不要再說了,此事就這麼決定了。”昭文帝看了眼那條金龍,擺了擺手,“你們退下吧。”
縱然無奈,陸湛和馮劫依舊被小太監們恭恭敬敬地請出了殿外。
夏日的天晴朗得不見一絲雲彩,燦爛的陽光落下,將一切暗中的籌謀算計都蒸發得無影無蹤,陸湛緩步在迴廊裡走著,似是不經意間偏頭,恰好和馮劫隱約帶笑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陸湛神色不變,毫無破綻地移開目光,他淡淡掃了眼身後半步捧著聖旨的傳旨太監,眉眼間又浮現出了那種被強制逼婚的無奈,那神情真實得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