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了茶,冉煙濃笑道:“下蔡在陳留郡邊邑,猶如遼西之於大魏,自然是窮山惡水,等你到了主城,便不會這麼說了。”
說罷,又道,“兄長怕不是來與我說這個的?找容恪麼,他更衣去了,稍後便來。”
冉橫刀揮了揮手,道:“不找容恪,軍營裡的饅頭硬得像鐵,嚼得我牙差點碎了,這才來你這裡蹭頓飯吃,有餃子麼?”
“有,”冉煙濃撐著桌,笑道,“我親自給你下廚。”
“還是我去罷,你們兄妹在這聊著。”容恪已換了一身素淨的煙青長衫徐步進屋,高蹈而雍容,肆意而曠然,猶如一截青竹,瘦削而風骨挺健,衣袖無風自曳。
冉橫刀詫異,“怪了,你還會下廚?”
冉煙濃笑道:“我夫君的廚藝比宮裡的廚子也不遑多讓呢。”
冉橫刀咂摸著表示不信。
但冉煙濃覺著,容恪總是學什麼都極快的,就像擲骰子一樣輕松,這幾年她是再不敢拉著他做遊戲了,要是他不讓,她必定每回都輸得精光。學廚藝,容恪也不過用了個把月功夫,便從一個體貼的丈夫便成了一個體貼的“夥夫”。
容恪微微拉下臉,便轉身到廚房去了。
兄妹倆聊了聊這幾年魏都的事兒,說到家裡,總是繞不過靈犀,“兄長沒想讓靈犀再生一個?”
說到靈犀,冉橫刀臉色微沉,許久才道:“她不肯。”
冉煙濃疑惑,“不至於罷,刀哥,你老實說,來之前又與她鬧了矛盾了?或是她不肯讓你來,怕你有危險,你們倆吵了一架?”倘使是這樣,靈犀雖任性了些,卻不能算有什麼錯。
冉橫刀揉了揉眉頭,長嘆道:“這幾年,她越來越不愛管我了,以往我多看哪個女人一眼,她要泡在醋缸好幾天,現在……哎,我一個月不回家,她也不說一句話,越來越冷著我。我兩頭都麻煩,索性便不看她白眼了。”
這個刀哥,人雖是穩重了些,可性子依舊沒變,還是這麼不解風情。倘若是容恪,和自己絕不會有這種誤會,說到底刀哥自己問題還一大堆呢。
“你給她寫封家書回去罷,人不在跟前,有什麼體己話說得出口些。你還沒我瞭解靈犀,她個性高傲,你成日不歸家,她也拉不下臉來對你好,我敢保證,你這麼久不給她個信兒,她都急瘋了。”
冉橫刀不信,“要是四年前,你這樣說我信,現在……她早就變了。哎,不說這個,容恪這餃子怎麼還沒下來?”
冉煙濃笑道:“你以為餃子是現成兒的麼?他還要和麵呢,你等會兒,我去廚房幫幫他。”
正要走,冉橫刀也跟著起身了,嘆道:“算了,我也跟著一塊兒罷。”
家裡連個下人都沒有,冉橫刀一個人留在內堂也無所事事,不如跟著他們小夫妻一起包餃子去。
但包著包著,冉橫刀就有幾分後悔了,容恪和冉煙濃很有默契,夫妻倆你來我往地,沒幾下包好的餃子就盛了小半籃,時不時兩人還相視而笑,一旁加柴火的冉橫刀默默的心窩子中了好幾刀。等餃子下了鍋,一個放作料在碗裡,一個蓋上鍋蓋,配合無間。萬箭齊發。
冉橫刀灰頭土臉地將火撩得旺旺的,心裡有個聲音在“汪汪”。
好容易餃子出了鍋,用大碗盛了,冉煙濃用紅木託盤帶著三隻小青花瓷碗,並著三雙筷子,一併搬到堂屋,風卷著雪怒號著,窗外一片淒冷,蘭花伏低了纖細的小蠻腰,耷拉著臉懨懨垂死。
冉橫刀給三個人盛了大碗餃子,但吃著時,冉煙濃直將碗裡的餃子撥給容恪,“夫君在外打仗辛苦啦,多吃一點。”
容恪微笑著接受她的好意,不說話。
冉橫刀低著頭默默嚥了好幾個餃子,嚼都不帶嚼的,心裡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