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確認她沒受傷, 才緩緩笑道:“對。”
都成了階下囚了,他還是這個模樣,但即便是故作鎮定, 也足夠讓冉煙濃覺得心安了,他身上便有一種強大而穩固的,教人不自覺信服的氣韻,就像爹爹在身邊時一樣。
冉煙濃又小聲道:“那咱們怎麼辦?”
容恪摸了摸她的頭發, 眼眸斂起笑意, “濃濃,我會救你出去,相信我。”
她想說,她當然是信他的,只是眼下聽外頭的動靜, 來的人確乎不少,容恪沒有帶一兵一卒前來,硬拼根本沒有希望, 他要怎麼救?
不一會兒穆察又折身回來了,容恪端凝地坐回石床,眼風一動, 笑著挑起了眸,“穆察兄,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如今失信反悔,還要殺了夥伴,哪有這回道理?”
穆察也自知對不住“李兄弟”,無奈地搖頭長嘆:“李兄弟,倘若你今日不來便好了,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要知道,你始終是魏人,我是夷人,我們水火不相容,照你們漢人的話說,我們在大魏就像過街的老鼠,我們和魏人是做不成夥伴的。”
聽語聲,穆察對著大魏和夷族生意往來很是嚮往,可是夷人生來蠻橫無禮,對糧食輜重唯一的獲得方式,不是等價交換,而是侵略索取。
生而為魏人,不歡迎這樣的夥伴。
冉煙濃想到初見穆察時,他還和顏悅色,指著街衢盡頭,說了自己的香鋪所處,歡迎她上門購貨,全然是和藹大叔的做派,原來是為了打消自己的戒心,倘若當時她不是顧著給容恪驚喜,將這事告訴他了,容恪一定攔著她不讓去買桃花籽。
其實穆察一早對她動了心思,只消幾步算計,她便落了漁網。說起來也怪容恪,他平白無故要結交幾個夷人作甚麼?
容恪微微後仰著身子,他的坐姿閑適而安逸,素淨的白裳猶如月華冰雪、盛開的繁複的蓮,穆察本無心與他周旋,卻不得不多說了一句:“李兄弟,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中原人,但是,對不住了。”
他上前去,一指點中了容恪的xue道。
冉煙濃睖睜了少頃,繼而抬起瞪了穆察一眼。
穆察笑道:“小姑娘,你很喜歡李兄弟?是了,你們中原人都愛膚白腰細的男人,李兄弟生得貌美,我現在對他很是愧疚,倘若不是大漢喜歡處子,我將你送給他一晚聊表歉意多好。”
冉煙濃氣得紅了臉頰,要是、要是她早跟他……就不會被抓了!現在想想,她被俘虜,都是容恪的過失,又氣狠狠地瞪了容恪一眼,咬住了嘴唇。
穆察不知道兩人的心思,還道冉煙濃不樂意,於是又哈哈一笑,“好了,咱們該上路了,那個狡猾的容恪隨時可能追上來!”
冉煙濃與容恪一同被塞進了鐵籠子裡,隨著夷族人的數百人軍隊顛簸回草原。
除了他們倆,那幫人還不知道從哪拉了十幾個中原人,也都被囚在鐵籠裡,男女老少皆有,婦孺的嗚咽聲只敢壓得細細的,一旦放肆痛哭,便立即有鞭子打得他們皮開肉綻,冉煙濃的手腳被容恪解開了,但是看管他們的倉奴走得很近,冉煙濃不知道他懂不懂漢話,不敢與容恪交談。
說起來,陳留世子成了夷族汗王的階下囚,要是讓他們大王知道了,許會犒賞三軍,載歌載舞慶祝三天三夜。
此去山路蜿蜒,容恪沉默地遠眺,約莫出了這座山,便進入了夷族地界了。
停雲峰遙望過無數回的風景,夢魂裡都想去的塞北草原……只是,不該有濃濃。
容恪蹙起了眉宇,她極少看到他有為難時,心中驀地一跳,容恪回眸,他的眼瞳不是盡然漆黑,冉煙濃恍惚著,就著黎明薄薄一道曙色曦光,竟看到了他眼底流著異光,泛著微微的淺藍,被睫毛緩緩揚起時捧了出來,美得宛如一塊珍稀孔雀石。
她這一生,只見過一個人有藍色的瞳眸!
容恪的手掌緩緩抬起,將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輕聲微笑,“倉奴聽不懂漢話,你小聲些說話,他不會告發我們的。”
在他話音落地之後,冉煙濃仰著脖子偷偷瞟了一眼倉奴,他果然正經地跟著趕路,只顧著跑了,連回頭都不曾。
她稍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