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仿若將尋常之事娓娓道來。
眾人眼中，陸雨面現微笑雙目有神，茶湯淋在壺上須臾則散消弭無蹤，竟彷彿真的如他所說一般皆被這把茶壺吸收了一樣。
整個過程，陸雨之言不過三兩句，但所有人都頓時覺得周圍的環境皆發生了變化，彷彿茶與壺融為了一體，人與自然融為了一體，陸雨根本不是不久之前才坐在這裡沖茶，而是亙古以來就早已在了這裡，他本應就在這裡，已然成為了這席地幕天之中最為和諧的一部分。
在這種氛圍的感染之下，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源自於內心最深處的寧靜。
即便周圍深山老林一片漆黑，即便茶桌只是一塊臨時尋找的巨石，即便茶器並不精美別致。
但卻比任何如畫山水輝煌殿宇，比任何美妙樂曲神仙意境更加寫意舒泰。
彷彿天地之間便只有一把壺，縹緲的茶香與氤氳的水汽包裹下，壺內必是難以言喻令人嚮往的玉露瓊漿。
萬法之道，終歸自然……
沒來由的，松田敬男的腦海中陡然升起了這八個字，旋即他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陸雨的茶道竟然已經達到了這麼高境界？這並不是刻意營造出來的璀璨與莊嚴，而是真真切切的與自然的和諧一致！華夏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得茶之道？！
而反觀陸雨，則對周圍眾人的表現一無所知，或者說根本不去理會。
他將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茶中，他的眼中、心中只有茶，就如同浩瀚宇宙廣闊自然，並不會因為其內的任何變化而發生改變，一切源於本能的律動。
所有茶湯盡皆淋在茶壺之上後，陸雨輕籲一口氣輕輕提起茶壺，將壺內紅亮茶湯注入公道杯中。
旋即，他將茶壺放在一旁，拿起公道杯又再次將那些圓筒狀的白瓷杯內注入茶湯，茶滿七分香韻飄散。
終於可以品嘗了嗎？
周圍已然有人蠢蠢欲動，但有的人也有些詫異的看著那些圓筒狀的白瓷杯，難道陸雨要讓我們用這個高筒的小杯子喝茶？
直到這時，陸雨也才繼續介紹道：“諸位不要誤會，此杯只是聞香之用，名曰聞香杯。”
聞香杯？
眾人都是一愣，松田敬男沉吟片刻之後，已然不敢口出狂言，反而竟以一種學生請教問題的語氣問道：“難道我們端著這茶杯聞茶香？”
陸雨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是，茶之香自然要空杯餘韻才好。”
空杯？
松田敬男怔了怔，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呵呵，我以為陸先生茶道精湛造詣頗深，卻沒想到也是學我的手法將精華茶湯倒掉！哼哼，這又算什麼華夏茶道？無非是對我東瀛一期一會之道的鸚鵡學舌而已！”
周圍眾人聞言也都是心中一沉，就在剛才陸雨還抨擊松田敬男以精華茶湯清洗茶杯乃是浪費，並沒有發揮茶湯應有的價值。而現在竟然還要以同樣的手法聞香。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而且這臉打的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