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閉著眼睛緩緩的站起身直步走出白霧,林凡眼波在閻己和祁依斐身上流轉了幾圈,輕咳一聲打破了屋內的尷尬。
祁依斐倒是上道的很,壓了壓自己由於莫名出現的綠光而變得暴躁的小脾氣道:“無論孟唯的祖宗十八代是什麼人,是誰的誰誰誰,現在他是這起案件的嫌疑人,還有那個黃狗,你讓顧途將他也帶過來。”
許是祁依斐的語氣十分沖,閻己也涼著張小臉看著祁依斐抿了抿嘴唇隨口說了聲便轉身離開,白霧漸漸散去,原本還呈現出立體的林凡變的越發透明,身體已經無法在觸控任何東西。祁依斐恍然中再次想起,這人已經死了......
祁依斐的火氣瞬間被現實的冰冷空氣熄滅,低著頭將白布重新蓋在解剖臺上的屍體身上,林凡蒼白苦痛的面孔藏於白布之下,卻留在了祁依斐的心中,若幹年後想起也不禁悲痛不止。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林凡的聲音虛無渺茫,彷彿是微風路過忘川之畔不經意帶過來的。
“第一起案件死者溫暮靄a大研究生,割腕大出血死於家中,我看了你的......檢查報告,也是......死於大出血。兇手不像之前的‘少女吸血鬼案’中是對鮮血有需求,而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審美慾望,初步判斷死者有反社會心理障礙,俗稱——變、態。”
“我死亡前感受到行兇者對我手部顯然十分迷戀,而且對方手指異於常人,指甲修長鋒利如刀,會不會有可能不是人,而是那隻狗妖?”林凡站在理智的角度分析道。
“不會是妖。”祁依斐瞟頭看了眼門口,也不知是擔心來往的人看著自己自言自語的樣子被誤認為是神經病,還是其他什麼情緒,放緩語氣卻篤定道,“顧途既然將那隻狗妖帶回家,那麼他如果傷人閻己一定能夠感受到血腥之氣,除非行兇的是另一隻大黃狗。”
林凡有些好笑眼前這個不到三十的大小夥,出聲揶揄道:“剛才不是還火急火燎沖人家支使來支使去,現在有這麼信任對方!你們之間那些破事兒鬧的整個市局人盡皆知,哎,我說你就沒想過人家一個堂堂妖王,脾氣上來了,分分鐘踹掉你啊!”
祁依斐心中更是堵了,就是因為人家是妖王,有過萬年的過往,照單排序自己也只是個小十八,前頭的小二才下線如今就來了個不知幾號的故人之子,瞅著閻己那樣子就知道是要為孟唯爭取個好!祁依斐連翻了無數白眼支開話題繼續說著案件的事:“閻己估計一會兒就能帶顧途他們過來,剛才我去孟唯審訊室試探試探口風。你說溫暮靄會不會是和孟唯之間有什麼關系,你屍檢時說,溫暮靄的傷口是兩道刀傷,第一刀是自己割的,當時我們推測應該是作為威脅兇手,那麼一定是因為有過密切關系才會吵架用自殘來威脅,她在賭對方是否在乎她。”
“你是說情侶?”
祁依斐百無禁忌的靠在橫躺著林凡屍身的解剖臺上搖搖頭道:“你知道溫暮靄是家裡的養女,養父母的女兒在六歲的時候溺水而亡,而且孟唯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在六歲以同樣的死法死亡,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讓這兩個人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林凡被祁依斐的腦洞說的有些懵圈,實在也想不出該以怎樣的心情去揣測兩個年幼孩童的想法,但莫名覺得對方觀點合理的很,只得閉上嘴低頭沉思,這人心該有多深......
“老林,不是我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待孟唯,而是他以警察的直覺感覺他不正常!”
“我還不知道你?你繼續。”
祁依斐側頭看了眼林凡的屍體腹部的位置,吸了口氣繼續道:“還有......第二起案件死者的內髒器官到底在什麼地方?週一淩晨回到你家中的‘林凡’究竟是誰?有是為什麼要去你家,如果只是製造推遲死亡時間迷惑警察,那麼既然有能夠變成你的樣子騙過嫂子的可能,為什麼沒有更好的方式?”
祁依斐獨自說著,越說腦內越成漿糊,他無法設身處地的站在一個變、態的角度去揣測對方的想法,何況還是一個似妖半人的怪物。林凡更是無法給出答案,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沉寂。祁依斐的外套口袋突然發出一陣振動,祁依斐目光深邃的看著林凡的屍身一隻手機械的將手機掏出來湊到眼前,看了半晌,訥訥的開口道:“嫂子來了。”
嫂子來了。
林凡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他想到的第一反應就是“媳婦兒來著做什麼?”,任誰也無法接受自己原本是鮮活的人卻一夕間變成魂的事實,哀傷從眼中蔓延到臉上。林凡眼角下垂怔怔的看向祁依斐,不知所措的模樣分外讓人心疼,他張了張嘴從喉嚨中嗚咽出一句:“兄弟,和我去看看她,幫我安慰她幾句,別讓她來看我的......我的遺體。”
祁依斐點點頭,走出解剖室,外間的天色有些黑了,走廊中亮起了明晃晃的白熾燈,一人一魂腳步沉重,彷彿身上墜著千斤的鼎不快不慢的走向市局大樓三樓刑偵大隊辦公室,一路上誰也沒再開口說一句話,那些分析案件時條理清晰的口才隨著手機的振動化為了烏有,此刻沒有兇殺案,只剩下濃到化不開的哀傷。
刑偵大隊辦公室內氣氛很是低迷,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卷發婦人雙手捂著熱騰騰的水杯低著頭坐在椅子上,坐姿有些拘束卻又十分克制。祁依斐剛剛站到門口,屋內的幾雙眼睛便齊齊向他投射來,端坐的婦人也將頭抬起轉向門口,未說話先是紅了眼眶。
“嫂子......”祁依斐側開身子向前走了兩步哽咽道。
“他們說,我家老林走了。”
“嗯......”
“哦。”婦人的聲音很平靜,她將眼光從進門開始就畏畏縮縮站在一邊的祁依斐身上移開,重新看向手中的茶水。一顆顆碩大的眼淚滴落進滾燙的熱水中,小聲的抽泣聲漸漸在辦公室各個角落響起,和著呼呼的狂風像是演奏著一場悲烈的葬歌。
“小祁,我沒有告訴楠楠自己一個人來的,我能去看看我們家老林麼?”婦人還是沒有抬頭,聲音悶悶的在杯壁上回蕩了一圈空蕩蕩的傳出來。
“......嫂子,我們很快就能破案......”
“他們說,我們老林是在垃圾站裡發現的,我......你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我現在還好,只是有些不相信。”
祁依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將一切情緒都從面上抹掉,吸了吸鼻子道:“法醫那邊檢查死亡時間是週日晚上10點至週一淩晨三點,所以那晚回去的人可能不是......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