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下滑落到聞勉握住自己的手上,骨肉均勻,掌心輕微發燙,溫熱地包裹住她的手背,如同回憶中的每一次。
喻氤不再執意抽回手,抬起頭去看玉蘭橫叉出來的幾簇枝頭。
大概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不斷在邊界間徘徊,偶爾容許自己邁出一小步,而後再退回去,彼此心照不宣地互不提起。
聞勉像是個有個計時器,五分鐘一到,他便睜開了眼,感受到溫度的離去,喻氤轉頭看他,聞勉沖她笑了笑,目光清明地說:“去吧。”
“好,晚安。”
喻氤應了,提上袋子裡的東西推開車門,沒走兩步,卻聽見車門再一次開啟和關上的聲音,她回身,發現聞勉追了上來。
“怎麼了?”
聞勉在她面前停下,抬起她空著的手,將車鑰匙塞進了她的掌心。
喻氤不解其意,“什麼意思?”
“小餘會開車來,這輛車就先停在你家樓下。”
喻氤沒吭聲,他有東西寄存在她這,就意味著他們還有下一次見面。
果然,聞勉見她聽懂了其中意圖,很輕地笑了一下,黑眸恬淡,春夜沉醉,有些哄騙的意味:“車鑰匙放在你這,我回來後再找你拿。”
等我回來,我們再見面。
有一瞬間,喻氤真的很想問。問問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錄那盤錄影帶,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家樓下,如果不是意外拿錯,如果她今天像往日那樣乘車從車庫上樓,她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些。
可是她什麼也沒問。
回到家後,她把那把車鑰匙和錄影帶一起放進了櫥櫃深處,並著那些塵封的指甲油和碟片。
就像陳生說的,如果結局什麼都不會改變,那麼過程發生了什麼也就不再重要。
在過去的兩年乃至更長的時間裡,每當她感到難忍的時候她總是咬緊牙關,直到某一天她的第六顆牙被咬碎了一塊,牙釉質裸露在外,尖銳,堅硬,一不小心就會被刮到。
每次被刮疼了,她就跟自己說:明天一定去補牙。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學會了躲開那塊尖牙,哪怕遲遲不去補也不會再被刮疼。
可見人的記性是多麼強大的東西。
一顆牙是如此,她和聞勉也是如此。
喻氤承認,和聞勉在一起的每個瞬間都讓她快樂,可她早就決定不會再被這樣的瞬間矇蔽。
——原本是如此的,但現在一切都亂套了,她已經無法控制事情的走向,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