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站在晏秋的角度來說,不是這樣的。
她給出的這些太過輕鬆了,無論是金錢,社會關系證明,還是日常點滴裡那些隨口就能完成的言語呵護,這些的成本又有多少呢?而另一個年輕人需要付出的遠不只是他現在肉眼可見的體力勞動,從本質上來說,他需要銷毀自己前半生積累的一切,再賠上後續人生的全部,這才能勉強湊夠這場婚姻的籌碼。
晏秋見慣了這個年輕人最可憐最狼狽的樣子,所以也總是會覺得,允許他更放肆一點也沒關系的。
這應當是一種摻雜了愧疚心的溺愛,而林暮川自己應當也是有所察覺的,他在成長,在學習,在對方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盡量擴大自己的影響範圍,從原本試探著詢問自己可不可以做什麼,逐漸發展到自然而然包攬她全部的衣食住行……而就之前兩人之間的默契來看,只要不是他做了什麼挑戰底線的事情,晏秋幾乎不會對他說,不可以。
“沒什麼問題。”
林暮川忽然說。
他在學習的部分不止是上庭區的一切,還有生活中如何得寸進尺——有關這一點,他們兩個其實都是清楚的。
就像現在,他的手撐在沙發上,抵在晏秋的腰側,這在平時是個他幾乎不會主動長久觸碰的部分,新婚之夜的戛然而止讓兩個人的關系更趨近關系親密的異性室友,而現在,他似乎能察覺到妻子馬上就要說“不可以”、或是隨意找個理由逃離這樣的環境了,但林暮川的動作卻也偏偏就到此為止,連帶著晏秋的拒絕也卡在喉嚨裡,只能繼續維持著這樣的氛圍。
“我只是不認識,”他說,聲音聽起來輕得像是一陣喘息的氣音,“我不認識那個人,小秋姐。”
你的生活裡存在著大片我所不瞭解的空白,而我是你的丈夫,你理論上關系最為親密的物件,可即使如此,我對你依然一無所知。
林暮川生得是很好看的,濃眉眉峰上揚,眼尾卻下垂,連帶著眼眶的弧度走向也柔和圓潤,幼犬一樣的乖順無辜,這讓他做出一些討人喜歡的表情時總是信手拈來,過去的晏秋常常會有意無意地允許自己屈服在這樣的注視下,給出他想要的答案……或是獎勵。
他現在又在這麼看著她了。
晏秋幾乎是習慣性地看著他的眼睛,但他一言不發,於是晏秋夜只能看著他慢慢靠近,那隻撐在沙發上,攔住她逃離路線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抬了起來,隨著林暮川俯身靠近的動作撐在沙發的內側,手臂繃緊的肌肉牢牢貼著她的腰側,隔著一層柔軟輕薄的布料,女人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陌生灼熱的體溫。
“我只是在問你那個男人是誰而已,小秋姐。”
他俯視著自己的妻子,慢悠悠地重複著。
這難道是個不能回答的問題嗎?
“……這在你的認知裡,原來不是個值得提問的問題嗎?”林暮川輕聲詢問。
“……”啊。
晏秋沒有說話,但她攏著抱枕的手指輕輕的顫抖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心虛的松動。
“我是你的丈夫吧?”林暮川的聲音依然是輕柔的,像是小狗嗚咽撒嬌的哼唧,又像是他最初走入這個房子時,那種拘謹到令人心疼的、有意壓低聲音的怯聲詢問,“你真的有把我當成你的丈夫嗎,小秋姐?”
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