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不明就裡,但不妨礙氣憤,上前把小姑娘抱起來,柔聲安慰幾句,勉強平靜地投去目光,“不知慕大人這是做什麼?”
知漪該是被嚇著了,抱住徐嬤嬤就不肯撒手,半晌扭頭對慕連秋奶聲道:“不是,爹爹!”
慕連秋臉色鐵青,沉聲道:“小小年紀就目無尊長,仗著有人相護便連親父也不認,為父今日非要教訓你一番不可!”
他該是從未被人這般忤逆過,而且面前的人還是唯一的嫡女。此時氣得手都抖了幾下,指尖都快戳到知漪臉上去了。
知漪看著他,也是一臉氣呼呼的模樣,瞧見他伸過來的食指,啊嗚一口咬了下去,嘴中還唔唔叫喚“壞人”。
她人小並沒什麼力氣,牙也不利,根本沒咬疼。慕連秋卻想起她對著信王的那股親熱,再一對比此時女兒對自己的態度,更是深覺知漪在太後那裡被寵溺太過,任性比她娘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他今日不拿出人父的威嚴,恐怕今後再難得這個女兒的尊敬。
知漪不知他心中所想,松開嘴呀呀胡亂叫了一通,抱著徐嬤嬤叫了幾聲,又叫起阿嬤來,指著慕連秋的小模樣兒有氣勢得很,奶聲奶氣道:“叫阿嬤,打他,打他。”
慕連秋再次被堵了一口氣,當真是個好女兒,竟還學會讓太後來罰他了。
一同趕來的原嬤嬤看了半天,當真是又怒又想笑,眼見慕連秋差點就要叫人來強行把他們姑娘抱過去忙開了口,“慕大人,不知姑娘做了什麼,惹您如此動怒?姑娘才四歲的年紀,年紀尚幼,平日又無爹孃教導,有些頑皮……也是難免的。”
“正是因她往日無雙親教導,我今日才要好好訓誡她,好讓她自此謹記‘孝道’二字。”慕連秋向前一步,臉色黑沉地幾乎能滴下水來,“知漪,下來,整日讓人抱著成何體統。”
知漪當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和他對視,小短腿也不安分,見他靠近還想著把人隔開。
聞言,旁邊的幾個嬤嬤宮女頓時都忍不住想翻白眼。這位慕侍郎莫不是往日讀書讀傻了,對著她們才四歲的姑娘這般訓誡,他怎麼不去反省反省自己,也好懂得何為“為父之道”。
慕連秋此時怒火正盛,他本來就和知漪不大親近,兩個嬤嬤當然不放心把人交給他,因此說盡緩和的話兒,想讓他冷靜下來。
幾番阻撓下來,慕連秋直接沒了耐性,沉下臉道:“慕某素日看在兩位嬤嬤是侍奉太後娘娘的面上,多有忍讓。但今日這是慕某家事,還望兩個嬤嬤能安守本分,否則慕某也不便再客氣了。”
慕連秋實在是氣極了,女兒知漪回府後不親近他不說,平日府中事務也會時不時被兩個嬤嬤說教一番。他能忍幾次,卻不能由著她們如此縱容女兒。好歹他也是堂堂朝廷從二品大員,一而再再而三被兩個老嬤嬤下了面子,傳出去像什麼話!
他畢竟才是慕府的正牌主子,下人們雖然顧忌這兩個嬤嬤和幾個宮女是從宮裡出來的,卻還是得聽從慕連秋命令,幫著人將知漪從徐嬤嬤懷中抱了過來。
知漪晃著腿,一被慕連秋接手就別過臉,小手抵觸地要掙開,還在軟綿綿叫喚,“壞,不要,不要。”
慕連秋氣笑了,將人一把拎起往小祠堂大步走去,徐嬤嬤兩人被攔住,只能著急地看著慕連秋離開。徐嬤嬤差點沒擔憂地哭出來,“他,他不會打姑娘吧——”
“嬤嬤放心吧。”有慕府婢女小聲道,“其實老爺平日很溫和的,只方才看起來氣了些,姑娘可是老爺唯一的嫡女,無論如何也不會忍心真的罰她。”
徐嬤嬤踱來踱去,“希望如此吧。”
原嬤嬤抬頭望了一圈,“惜玉呢?”
“嬤嬤說的可是那個圓臉的宮女妹妹?她方才拔腳就追著老爺過去了。”
沒想到惜玉竟這般機靈,原嬤嬤微放下心,扭頭道:“別幹著急了,先進屋——”
兩人自是商量著該如何把她們小主子帶回來,不過半刻,慕連秋已將人帶到了小祠堂中。
知漪剛被放下就一骨溜鑽到了跟來的惜玉身後,指著慕連秋,“壞人,皇上,打你!”
不說阿嬤,改說皇上了,可見小姑娘還知道哪個更厲害。惜玉跟著胡亂點頭,這一大一小主僕二人的模樣讓慕連秋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
宣帝立朝剛毅,性情冷厲,他不止一次看見這位君王把摺子往朝官身上一摔劈頭蓋臉訓斥的模樣。慕連秋心中自然也是敬畏的,但他可不會信皇上會因這種事而責罰他。再怎麼說這也是臣子的家事,即便是皇上,陡然插一手那也說不過去。
是以他指了裡面擺著的香爐,語氣沉重,“知漪,念在你年齡尚小,為父不責罰你。但你須得在這小祠堂中悔過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為父會讓人來接你,屆時若再不悔改,今日便不能用晚膳。”
兩個時辰之後便是深夜了,慕連秋此舉分明是把以前慕大學士訓導他的法子用在了知漪身上。全然忘了那時自己已是十幾歲的少年,且還是個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