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連秋就著品文廊中的文章同這些人論起今年會試可能會出的題來,約小半個時辰後見諸人都略有口燥,便笑道:“幾位大人不如同去西院蓮池旁,慕某命人再備上好茶,我們,歇息一番?”
眾人無不應是,隨慕連秋緩緩往西院踱去,途中遙望下不禁贊嘆慕府格局之巧妙,擺設清雅,處處透著一股文人風流韻味。
慕連秋心中頗為自得,面上不顯,又擺了手,“諸位——”
話未落,便被一串爽朗率性笑聲打斷,慕連秋不免皺眉。有人觀他神色,聽了會兒道:“這……似乎是信王?”
慕連秋一怔,轉而意識到信王此時可能與知漪在一處,頓時嘴角抽了下。
果不其然,另一側信王繼續笑道:“酣寶兒,多叫幾聲爹爹來聽聽。”
隨之便響起了小女娃奶聲奶氣喚“爹爹”的聲音,從旁的光祿寺卿邱敏好奇道:“信王爺似乎至今只有兩子,這小女娃不知從何而來?”
另有人含笑開口,語氣曖昧不清,“信王風流,便是在外面再有了個女兒也不稀奇。”
話語間帶著一股男子都懂的眼神交流,俱是半調侃半欣羨。慕連秋卻笑不出來,雖然他知道這些同僚言語根本沒涉及到他,但臉上仍似被狠狠摑了兩記耳光,火辣生疼。
知漪回府也有好幾日了,至今卻沒喚過他一聲‘爹爹’,每次見著也都是偎在兩個嬤嬤懷中眼神躲閃,不會主動與他說話。平日便也罷了,今日他的生辰竟也未前來道一句,更甚在後院中摟著信王叫“爹爹”。
若被他人知曉,恐怕不是懷疑信王與他後院有染便是覺得他賣女求榮,故意讓女兒去討好信王。
慕連秋自認乃朝官中的清流之輩,哪能忍得了他人會有這等誤解。
他壓下怒火,不著痕跡引了幾人往別處走去。再按捺下種種情緒,神色自如地同眾人賞蓮品茶。
直至過了申時,這些好友們個個散去,他才隱忍了欲發作的臉色來到觀瀾院中。
知漪正拿著信王代景旻送的小泥猴玩耍,小泥猴用了兩根細細的杆子撐著,一拉便會四肢動起,松開手還會自己舞動好一會兒,讓小姑娘驚訝地瞪圓了眼睛。一旁的貓兒豎起尾巴,渾身松軟雪白的毛炸起,喵喵叫喚。
瞧見這副情形,慕連秋緩和些許不悅。腳步轉慢,輕輕邁入院中。
徐嬤嬤二人正於裡屋綉花兒,院內由惜玉和另一個宮女看著。
“知漪。”慕連秋盡量放柔了聲音,憶起平日和另一個小女兒相處的情景,露出微笑,“今日是爹爹生辰,知漪可有什麼禮物要送給爹爹?”
生辰?知漪疑惑地歪了歪小腦袋,然後想起太妃曾給她說過的話兒。略一猶豫,依依不捨地看著手中泥猴,小包子臉鼓了鼓,最終還是伸出手,仰頭道:“禮物。”
慕連秋心中一動,頓覺這是同女兒熟悉的好時機,慢慢走了過去。
屋內,徐嬤嬤飛快綉了圈底,頭也沒抬道:“如今生辰也過了,可該想個什麼由頭帶姑娘回宮?”
原嬤嬤沉吟片刻,“也不必想什麼理由,只道主子想念姑娘,要把姑娘接進宮再住一段時日便可。”
太後的旨意哪有幾人會故意不遵,何況太後喜愛哪家的姑娘都是那家榮幸,慕府豈會去追究。
清涼夏風拂來,帶著絲絲水汽,徐嬤嬤手中動作頓了下,心中燥意微退,“姑娘這兩夜都睡得不大好,怕是想太後娘娘和皇上了。”
原嬤嬤點頭,“姑娘這幾月來都沒離過太後主子身邊,能幾日不哭不鬧已是十分乖巧了。”
才說著,院裡便響起喧鬧聲,似乎是惜玉在著急,“哎慕大人,您可不能這樣,姑娘會被嚇著哩。”
徐嬤嬤登時起身,匆匆幾步出屋,見著的場景差點沒把她氣得仰倒。
那位慕侍郎也不知想做什麼,肅著臉一副極為不悅的模樣,伸手想將她們的小主子牽過去,惜玉則左躲右閃地將人護在身後。旁邊的雪寶兒也是從未有過的兇狀,站在前面叫得尖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