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謹顫抖的手輕輕撫摸上那人的臉頰,喑啞著輕聲誘哄:“告訴我,宣宣。”
“能殺我的那把刀,自始至終都握在你手裡,這個世上除了你,沒有人能讓我安心閉上眼。”
從五年前到此刻,唯一能殺我只有你。
不是希望親手將這一切都了結嗎?為什麼?對我下不去手?
可那逆光的人閉口不言,像一尊永遠也不會開口的菩薩,哪怕她在佛前祈求了一生一世,泥塑金身的菩薩也不會開垂眸憐憫她。
這將要逼的人發狂。
“告訴我,不是因為我是靈祈的母親,不是因為權衡利弊,告訴我,為什麼!”
子書謹禁不住要失控,她的胸口痛的快喘不動氣,無法分辨那是迸裂的傷口亦或者快要裂開的心髒。
“孤為什麼要告訴你?”裴宣睜開眼,她的眼裡前所未有的寂寞,深邃的幾能吞噬進一切,“太傅從九歲起就教導孤,要寵辱不驚要韜光養晦,要摒棄一切,太傅,孤做的不好嗎?”
這十幾年來我沒有一刻鬆懈,我做到了最好,我把過去那個軟弱可憐祈求你對我寬容一點的裴宣遠遠甩在了身後。
我比任何人都要冷漠,都要心狠,我像你教導我的那樣為了自己的目標可以摒棄一切,包括你,這難道不好嗎?
子書謹捧著她的臉的手開始發抖,心口好像豁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叫她說不出話來,她捧住裴宣的臉,嘴唇顫抖著開合。
“我錯了。”
她說:“我錯了,宣宣。”
對不起。
子書謹是這樣桀驁又頑固的人,她好像一生都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她永遠是正確的,只在乎結果不在乎過程。
裴宣走到了終點,所以哪怕她遍體鱗傷一無所有腳下屍骨成堆也是正確的。
可是這個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不是以結果論處,就像最後得到一切的太後只剩下一顆空空蕩蕩的心髒。
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不會開口認錯,可是當真正說出來時卻好似並沒有那樣難,只有無盡的酸澀。
這句話來遲了太久太久,在聽見的一瞬間裴宣以為自己是幻聽,子書謹生怕她聽不見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顫抖著重複。
“我錯了.......”
裴宣怔在那裡起初一動也沒有動,過了很久很久才極緩慢的眨動了一下眼睛,一滴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好像一直一直都在等這句話,等面前這個年長的固執的老師對她說,對不起,我錯了。
“我對你不好.......”
我對你太不好,這些年來你是不是一個人很難過?那些無數次我推開你的時候你的心裡是不是很疼?
你還那樣年少,我把我的一切強加給你,逼迫你,敦促你,我當年應該多抱一抱你的。
裴宣搖了搖頭,似在否定她的話。
“不,你對我太好了,太後,你的每一步都是正確的,可你對我又太不好,你不允許我有任何的心軟,不允許我有任何的偏向,你盡可能的希望我是一個能夠名留千古的明君,而這樣高明的帝王不被允許有任何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