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貴的料子,這裡地勢低窪,積著雪水,容易沾濕,她忽地伸出僵冷的手託了一託那料子。
“太後怎麼到這兒來了?這裡陰濕寒冷,太後莫受了風。”
她這話是很真心實意的。
她有點要臉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笑話嬉笑她,特意在紫宸殿外找了個簷下不起眼的角落跪著,沒想到太後和寧侯不辭辛勞接二連三的來。
她說的真情實意,但子書謹聽來卻難免帶了怨氣,她在這兒跪得,偏自己來見她不得。
子書謹眉頭微蹙,忽地開口:“你覺得哀家很苛刻?”
裴宣深吸了一口氣:“那些話不過是臣一時考慮不周的胡言亂語,是臣口不擇言,太後不必介懷。”
她服軟了。
可子書謹沒有感受到任何快意,在那一瞬間她只感到一陣揪心的痛楚。
裴宣畏懼她,怕到想遠遠的離開,她清楚,她的宣宣像一隻給自己背了一層厚厚龜殼的烏龜,她嬉笑怒罵但卻看不見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都是她教給裴宣的,教她帝王心術教她不動聲色,可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當她看不懂裴宣在想些什麼時她的心會這樣痛。
她從來學的很好,她學的這麼好,好的讓教她的老師感到心痛的地步。
在剛剛那一刻,在因為裴靈祈病重的事上她好像終於鼓足勇氣探出了自己的龜殼,只是現在又原封不動的縮了回去。
“這是你的真心話?”子書謹語氣很陰沉,蒼白的唇幾抿成一線。
“臣待太後之心日月可鑒,從無虛假。”好聽話誰不會說?
與其跟子書謹硬碰硬還不如自己保住命私底下補貼點裴靈祈來的容易。
只是糖來的容易其他的方面呢?她還是幫不上任何忙。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人要活下去就得學子書珏難得糊塗,富貴我就移,威武我就屈,面對強權無能為力我低頭就是獻媚。
她說的如此真心實意,可就是像鈍刀子一樣剜著子書謹的心,激著她生出無端的怒火。
“哀家不是不能讓陛下鬆懈,可人生在世何止十年、二十年!陛下此刻貪圖享樂,待日後手掌大權你又能保證陛下不會後悔麼?”
“後悔幼時未曾好生努力,不能成千古之業,後悔不曾篤學好古,後悔將光陰荒廢在這等無用之事上?”
裴宣很想當個諂媚的佞臣,現在就大喊太後您說的太對了,微臣絕無異議,舉雙手雙腳贊成。
可她心裡好像有一團火,燒的五髒六腑燒灼一般的痛,燒的她幾乎想問問子書謹,你少時、年輕時勤學好問,未曾荒廢過一絲光陰。
你成了將軍、上將軍、皇後、太後,日後的太皇太後,你至高無上,你禦極天下,名留千古,難道你就一生暢快沒有一點後悔嗎?
你如果真的不後悔,你為什麼要睹物思人,找這麼一個沒用的替身放在眼前?難道真的是因為情趣,想要一個跟先帝長得像的女人玩弄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