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黃的梧桐葉與樹枝欲斷欲絕,看得她惆悵不已,片刻被李靜萱請去閨房。
一進門就見李靜萱背對她逐一開啟貼著紅喜字的箱子,星妤打趣道:“如何,滿意否?若是不滿意,現在還可以叫謝家換好的來。”
李靜萱臉上訕訕的,抬抬手示意丫鬟把東西歸位,故意唱起反調,“東西好換,人可不好換。”
星妤仔細看了看她,正紅牡丹雙繡十二破裙,紅寶石頭面,眼線微微上挑,眼睛又含著欲拒還迎的羞澀,看人時風情能把人溺斃了,知她說反話,當下起身佯裝要走,“你若真不願意這門親事,我這就進宮去求皇後、皇太女,總不至於讓你後半輩子在後悔中度過。”
李靜萱急忙拉著她坐下,“好表嫂,我知你是為我好,可嫁人嫁誰不是嫁?此刻我若是反悔,只怕這世上再無人敢娶我了。”
星妤忍不住咯咯直笑,李靜萱方知上當受騙,便去撓她癢癢,星妤回擊,二人倒在榻上嬌笑連連。
笑夠了,李靜萱側目望她,眉目清亮,笑容真摯,再不是那個冷靜過及的畫中仙,便道:“近墨者黑,這才多久,你連大表哥唬人的手段都學會了,看來我以後與你說話要多長個心眼才是。”
星妤成長過程只有芳芳一個朋友,有些話不能與她說,和皇太女關系雖親密,礙於君臣身份,有些話也不適宜說,唯一能放心談吐的就只有李靜萱,帶著些許不安問:“你感覺我變了?”
李靜萱想了想道:“人挪活,樹挪死,人活著本就是不斷改變的,那些一成不變的都被稱作為頑固不化的老古董。表嫂變得有香火氣,這是好事。”
心思重的人,話只會憋在心裡,這姑娘變化如此大,她真想問問大表哥是如何不動聲色把人扭轉過來的。又聽見她喃喃道:“我怕變得不像自己。”
寬慰他人,思路總是拓展很寬,李靜萱道:“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可見人的本性在幼時就塑造好了,後續再如何變也不可能動搖根本,就像人的外在相貌在孃胎裡就形成了,美或醜是外力無法更改的。”
星妤心中隱隱是這個答案,開解的話聽在耳裡,確定性又增加一倍,她坐起身正了正頭上珠釵,又拉起李靜萱給她整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讓你為我解惑不算,若還連累你被人瞧見不修邊幅模樣,我真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才行。”
李靜萱不以為意道:“我這火爆性子,出嫁以後還不得惹下多少嫉恨,屆時還要仰仗表嫂出面調解,表嫂莫要嫌我煩才好。”
說著夏雲舒走了進來,氣氛猶如濃湯參水,變得乏味無比。
傍晚婆媳三人預備回府,陸南潯單槍匹馬走了進來。
李夫人打趣道:“從未見南潯如此體貼緊張過誰,這成親了的就是不一樣。”話一出便感知有破壞婆媳關系之疑,又適當稀釋一下,“可是你預先知曉你二弟今日不得空,所以才趕來送你母親、弟妹回府?”
這話夏雲舒聽得不舒服,疼妻子就疼妻子,何必找陸南恩當藉口?陸南恩近來老不著家,起先就是因為覺得她不敬大嫂!
陸南潯官服在身,嚴肅的面孔極具欺騙性,說出來的話也就不讓人起疑,“駙馬爺今日過問起縣主,聽說她出門做客,便囑咐我一定要親自來接縣主。”
陸大夫人緩了笑,“即是駙馬爺的意思,那你們就先行回府去吧。”
星妤也學會了說便宜話,“平日裡本就沒多少機會孝敬母親,還請母親給夫君和兒媳這個盡孝道的機會。”
李夫人在一旁附和,“姐姐獨具慧眼,這一對可心兒媳婦好生讓人羨慕,改明兒個瓚哥兒相媳婦也得請姐姐來掌眼。”
陸大夫人被捧得舒服,在夏雲舒不經意提起孩子時,擺出好婆婆範,“你大哥大嫂成親時日尚短,這事不急。”
夫妻二人留在陸家用了晚膳,回府時已是月明星稀的光景,車內空間狹小,陸南潯又是一身酒氣,還像狗皮膏藥一樣撕扯不去,他嘴唇貼在她耳邊,酒後沙啞聲音激得她嬌軀一顫,“什麼手段用在你身上你都死咬牙關,我當你百毒不侵,原是你會心甘情願喚我夫君,是我想差了,你再喚喚,我愛聽。”
星妤心中存著事,不耐應付他,便扯著他耳朵往外拉。
陸南潯起先當她害羞鬧著玩,直到耳朵撕裂般的疼痛,他才直起身望著她,車廂就一盞琉璃燈照明,她的眼睛映著燈火,根本無法讓人看透情緒,他揉揉耳朵,“你怎麼了?今日不開心?”
她怎麼了?她也不知她怎麼了,能說她無病呻吟?
星妤搖搖頭,對旁人能開啟心扉,對枕邊人卻不行,“今日見了許多人,有些累。”
陸南潯也沒有多想,把她摟在懷裡,像孩子一樣地哄,“先靠著我睡會,到了我再叫你。”
許是夜色太濃稠,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柔,許是她真累了,她把眼中水光擦在他衣裳上,緊緊靠在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