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妤道:“再沒有比你們更好的了。”
織雲道:“那姑娘為何一件首飾都不戴?姑娘家都愛俏,便是七八歲的小丫鬟也還摘朵花戴上。”
星妤微嘆,“即是要回到原點,就應該有原來的樣子。”
二人心中大駭,聽姑娘意思是要走,急忙勸道:“好姑娘,可是誰給你氣受了?不管是誰,稟了大人,通通賣出京城去,絕不會再讓姑娘受一丁點委屈。”
星妤淺笑,“我的秉性你們都清楚,別的也不多說了,各自珍重。”
二織自然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三人拉拉扯扯,早有耳目聰穎的去告知陸管家。
陸管家急忙趕來,“姑娘沒有賣身在府上,要走,我們也不能強留。只是當日你求得大人收留,如今要走,還請姑娘當面與大人道別,以免大人惦念。”
心中幻想破滅,她也不再做無用掙紮,“如此也好。”
這一等,便到了掌燈時分。
耳邊才傳來沉重腳步聲,人已經到了她跟前。
陸南潯默默看著她良久,久到他眼睛發虛,移步坐到榻上,手不慎碰倒了茶壺,袖子嘩啦啦地似在下雨。
氣不順,他呵斥道:“都是怎麼伺候人的?”
語言就像在世安苑埋下一個雷,未引爆便先銷毀了寧靜。
奴才們戰戰兢兢跪下,“奴才失職,求大人饒恕!”
眾人跪著她站著,恰似眾人皆醉我獨醒。
星妤挖苦一笑,“大人何苦遷怒他們?”
陸南潯看向這塊硬骨頭,白得炫目,美得驚心,不是狗都想去啃兩口。
“都出去。”
他目光淩厲,眼中帶著無法遏止的怒火,這種眼神通常是賭桌上輸個精光的賭徒才有的,“為何昨日不一併說了?”
星妤被自己氣得剝開麵皮,露出本質的男子嚇到,顧左右而言他,“昨日大人睡了,我以為大人並不會過問奴才的去留。”
陸南潯怒極反笑,“你以為,你以為,你怎不以為我會離不開你……的照顧?”
這一刻寂靜無聲,肆虐的寒風都停下來傾聽,世間男男女女總有這麼多愛不得、恨不能,但風花雪月總歸是美的。
星妤鼓足勇氣道:“大人政務繁忙,我能為大人做的不過是一盞茶、一件衣、一句閑話,反是大人處處對我關照。聚散有時,還請大人成全。”
陸南潯把袖子上的茶水擰幹,複站在三足銅爐邊烘烤,白煙繚繞間,他又變回執掌風雲的首輔,“你哥哥沒有官職出京辦差不是因為皇上賞識他,而是因為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而你,”他側目望著她,“卻是皇上口諭吩咐我看管的,在你哥哥回來之前,你哪兒都不能去。”
他的言語猶如一根金絲軟鞭重重抽在她背脊上,抽走了她的不馴,抽得她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星妤福了福,“是我想得太過簡單,謝大人賜教。”
許是用力過度,他被鞭子反噬,心口火辣辣的疼,看著腳下猩紅的炭火道:“你安心住在府裡,這事沒外人知曉。”
她低著頭,唯有地上影子能瞧見她的喜悲,“是。”
陸南潯是吃軟不吃硬的主,眼中人身上全無半點飾品,一襲青底蘭花長裙也是素淨到了極致,加之她渾身透著懼意,恍惚間化作易碎的白瓷娃娃,讓他的心軟了又軟,還想把自己的脊樑骨抽出來給她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