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鎮原本有鎮民一千餘人,因為楊硯池帶著楊老司令的惡名前來,數日內跑了約莫三四百人,鎮上的不少房子都空了。
楊硯池來這兒的時間不久,但他挺喜歡這裡。人少獸多,符合他沒精沒神的脾性。
鎮東有一個湖泊,水清見底,裡頭有遠近馳名的刺尾草魚,肉質細嫩,是“長平魚羹”的最佳原料。鎮西有一片古老的荔枝林,老樹結的果子累累實實,盛夏時掛滿枝頭。楊硯池還記得紮營那房子後頭住著不少人,其中有一對雙胞姐弟尤為可愛,他喜歡用吃的逗他倆笑。
小孩的聲音很軟,短而胖的手指也很軟。他們從楊硯池掌心裡抓走糖塊,圓乎乎的大眼睛裡找不出一絲懼意。。
“將軍!”小米的聲音都變了,“怎、怎麼辦!”
楊硯池沒出聲,他愣愣坐在原地,片刻後才猛地站起,拔腿就往山下跑。
小米緊緊跟著他,倆人沖進了霧裡。
很快,楊硯池從濃霧中奔出,發現自己仍舊站在方才的樹叢邊。
小米緊跟其後鑽了出來。
“……將軍?”小孩臉色慘白,“鬼打牆?”
楊硯池回頭看著身後的濃霧。
鳳凰嶺輕易不可上去,因為一旦踏入,就無法離開。
楊硯池以為這只是沒有實憑的說法,誰知原來鳳凰嶺的這片濃霧,裡頭還有這樣的玄機。
在外看著不覺得古怪,可一旦鑽入霧中,便發現霧氣異常濃厚,粘實沉重,每走一步都如有無數綿軟手臂拖拉著,邁步艱難。
進山時不是這樣的,唯有出山時變得古怪。
是這座鳳凰嶺在留人。它不允許來者離開。
小米在霧氣中鑽進鑽出幾次都回到原地。他坐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
楊硯池不知道他哭長平鎮裡那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還是哭無法離開這座山嶺的自己。
他在自己的口袋裡捏到了用油紙包著的糖塊。今天離開太早,雙胞姐弟未起床,他還沒機會給出去。
楊硯池也坐了下來。他望著那座熊熊燃燒的城鎮,一時湧上心頭的倒不是悲慼,而是久久的茫然。
鳳凰嶺並不是一個單獨的嶺頭,它是一整片山嶺的統稱。如果在地圖上描繪這片山嶺,形狀就如同一隻昂首的山雞。
山雞不太好聽。許久之前有個文人說:不大氣,不恢宏,改名鳳凰吧。
於是就成了鳳凰嶺。
鳳凰嶺裡住著不少人,完全在這片嶺子中自給自足地過活,日子當然也不大氣不恢宏,簡簡單單的灶頭煙火,柴米油鹽而已。
楊硯池的家就在鳳凰嶺裡頭。
他爺爺和爹據說都是開了天眼的,跳大神跳得出神入化,舞姿優美,歌聲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