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裡早就沒落,沒有下人,只有他夫人一個,他夫人要照顧鋪子又要照顧孩子,大概是怕沒精力照顧好他那個小妾吧,他就盼兒子,那小妾是不能有閃失的,送回孃家照看更穩妥些吧。”
宛棠的馬留在蛇山鎮,她還是坐衛淵的馬的,此刻聽了衛淵的話,只握著韁繩,低頭不語,額角落下一縷發浮在她臉頰。
馬走得不快,衛淵一手握韁繩,另一手伸出來幫她把那綹頭發撩回耳後,從她肩上俯下頭,撥出的熱氣都撲在她修長的脖頸,“難受了?”
宛棠想了想,才點下頭。
“怎麼會有這種人呢……這麼狠心還要賣女兒。”
宛棠這會兒已經全然沒有在首飾鋪時的那份憤怒,更多的是唏噓,她養尊處優何嘗見過人間疾苦,自然不懂底層百姓的掙紮。當然這一次是薛老闆自己種下的因食了惡果,可其實這樣無可奈何、走投無路的情景在尋常人家時常能見到,為賦稅、為疾病,或是為天災。
“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臨走時對薛夫人說那些話……她會不會怨我啊?”
“不會的,你說那些都是為他好,她會明白的。”
“衛淵,如果我沒來,今天這樣,你最後會怎麼處理呢?”
如果沒有她,那無非兩個選擇,看著薛老闆賣女兒,或是留他一隻手。他是個靠追債謀生的人,沒宛棠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更沒她那樣可以隨便那些東西就抵債的身份,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的。
窮只能獨善其身,達才能兼濟天下。
可這兩種選擇,對宛棠來說,都太殘忍。無論他說哪一種,她大概都很難接受。
“沒有如果,但你今天這樣做,是最好的結果了。你做得很好。”
他思量片刻,覺得他更大可能是看著薛老闆賣掉女兒來還債。他要結果,不要過程。至於留一隻手,這種結果隨便是誰都能做到,岑老闆僱用他要的就是能追到錢。
心思千回百轉,斟酌再三,還是無法將心中原本真正的打算告訴她。或許她能猜到他會怎麼做,但無論怎樣,他不希望親自告訴她這些人間薄涼。
他想她這一生都只見美好,不見醜惡。
……
衛淵三人第二天下午便到蛇山鎮的客棧,在那裡住了一夜才牽走了留在那裡的馬回了崇安。
他們出發早,到了崇安時還不到晌午。
進了城門,衛淵和宛棠先回了西府園拴馬,春山也回了賭坊。
衛淵和宛棠還沒到西府園門口,遠遠地正往這邊走時,門口一直站著的兩個小廝衣著的人便趕緊起身,“快,快回去告訴老爺,六小姐回來了!”
回到西府園兩個人都先回房換了衣服,衛淵下午還要去一趟賭坊,這一去竟去了十幾天,賭坊不知積壓了多少事等著他處理。
宛棠拒絕了衛淵幫她做午飯,她覺得這一路衛淵已經很辛苦了,就拉著他去城西的王記餛飩吃餛飩了。
王記餛飩皮薄餡大,湯水都是每天現熬的雞湯,最後還在湯上放些雞絲襪味道鮮得很。
宛棠吃了一半多邊吃不下,把自己面前的碗推給衛淵,也不說話,只看著他笑。
眉眼彎彎,這意思衛淵哪還有不懂的?
“衛淵,我們什麼時候接懶懶回來呀?”王記餛飩離西府園不遠,兩人吃完便慢慢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