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衛恆壓下了他這長姐“流産”的訊息?
可他會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嗎?
雖是白日,因天色陰沉,鉛雲密佈,室內光線極暗,仍需點上蠟燭。我腦中滿是這些個疑問,有些心不在焉地去挑那燈頭的燭花。
忽聽身後低低傳來一聲:“夫人。”
驚的我手一顫,用來挑燭花的那枚銀簽子就落到了地上,發出“錚”一聲輕響。
我定了定心神,轉身一瞧,縱然對衛恆已無多少情愛,可見他這副樣子,也仍是覺得有些不忍。
他臉頰消瘦,隱隱泛青,從來烏亮深邃的眸子黯淡無光,裡面布滿了血絲,眼下是濃重的青黑之色,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堪,透著幾分虛弱。
“公子這幾日都不曾好生安睡,還是先回房好生睡一覺吧。”我輕聲道。
衛恆卻搖了搖頭,“無妨,我有幾句話要同夫人講。”
他看起明明疲累已極,可看著我的眼神中卻露出一抹不容拒絕的堅定。
我只得道:“公子坐下說吧。”
想了想,還是吩咐採藍去煎了一盞藥端來。
“公子在風雪裡跪的時間太久,先喝了這盞藥吧。這是倉公《葦葉集》裡的方子,能祛風散寒,溫養筋脈,免生一切風濕痺痛。”
他這一跪就是跪了三十多個時辰,雖說衛疇到底心疼他這兒子,怕他跪壞了腿,成了廢人,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命侍衛押了他起來,讓他通暢通暢氣血。還會時不時給他灌碗姜湯喝,可到底寒冬臘月的天氣裡,在風雪中跪了那麼久,若是落下什麼後遺之症……
我終究心軟,不願見到那個初遇時雄姿英發的少年將軍,正值壯年便不良於行。
“多謝夫人。”衛恆深深看了我一眼,一氣喝了下去。
“夫人如此待我,可我……卻讓夫人受盡了委屈。”他低垂的眉眼裡滿是愧疚之色。
他緊緊攥著那盞空藥碗,神色黯然,“我曾說過要對夫人好,可是傷你害你之人,一個是我的親姐姐,一個是於我有救命之恩的至交好友。若是旁人,我早一劍斬了,可對他們,我卻是……”
我靜靜聽著,淡淡一笑。
自前朝周天子以降,這數百年來,世人最重的便是血脈相連的親情,旁的各種情誼,均越不過它。
而相伴一生的夫婦之情又比不過手足之義。
我那位雍天子表弟有位拐了幾道彎認下的皇叔劉玄,就曾有句名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被普天下的男子奉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