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未明,呈現出一種壓抑且深透的藍,雖然時值盛夏,卻因下了一夜的雨,又是曉晨,風格外的清涼。嬈荼睜開眼睛時,睫毛幾乎從沈築的臉上刷過,兩人離得太近。
嬈荼輕輕一笑,他睡覺時牢牢地抓著她的手腕,半點都沒鬆懈。她扯了扯,沒從他手中抽出來,只好輕呼了一聲:“宴冰……”
沈築睜開眼睛,神情有些茫然懵懂,她動了動手腕,柔聲道:“放開我,給你做早飯。”
沈築皺了皺眉,非但沒有將她放開,反而另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將他往懷中緊了緊。
嬈荼推了推他:“好哥哥,你先睡,放我出去。”
沈築搖頭,又閉上眼睛。嬈荼的唇貼著他的唇,若即若離,露著一條縫隙,她用一種近乎是勾引的語氣道:“沈郎,你不放我,待會吃什麼啊?”
沈築閉著眼睛道:“吃你。”一翻身,將嬈荼桎梏在懷中,順便噙住她那兩片不規矩的溼軟紅唇。
等他終於放開,嬈荼的嘴巴已經發麻,她揪著他的薄衣喃喃道:“沈郎,你到底要不要人家活了?有什麼事,咱麼晚上在做。先饒了我吧,實在受不了了。”
沈築的嘴角揚起一個輕淡笑意,放開了摟著她的手,“你要真是受不了,就老老實實閉嘴別說話。”
嬈荼從他懷中鑽了出去,“我不說話,說了也不叫你聽見。”
沈築睜眼道:“那你要說給誰?”
嬈荼粲然一笑,如晴光映雪,晃的沈築有些眼花,他愣了片刻,她已經轉身出了門。
嬈荼穿著沈築的衣裳,因為過於寬大,她將袖口裙襬都繫了結,又將滿頭青絲高挽,做男兒裝束。她出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小院中空氣清新且溼潤,帶著淡淡的酒香,十分怡人。
她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對面的門吱呀一聲從裡面開啟,一身素衣、青絲披散的潯陽公主看見嬈荼後,她微微愣了愣。
嬈荼對她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身上的傷好些了吧?”
潯陽公主皺了皺眉,只覺得那句“公主殿下”刺耳的很,她淡淡道:“總是死不了。”
其實嬈荼叫她公主殿下,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她自己敏感,便多了許許多多的解讀。嬈荼點了點頭,“我去灶房燒灶,這兒有什麼吃的?”
潯陽公主不言,這幾天吃飯的事情都是沈築操持的,她一個千金萬金的公主,別說現在有傷,就算是沒傷也萬萬做不了這些燎灶燒鍋的粗活。
嬈荼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並不是很清楚,便也不多言,自去灶房裡尋找。讓她哭笑不得的是,除了半缸子米,什麼都沒有。
她有些慶幸,幸好是來了,要不這院子裡的幾位豈不是要天天喝白米粥,連個鹹菜都沒有!她淘米下了鍋,煮了稀粥,讓潯陽公主幫忙照看個火。潯陽公主倒也沒說什麼,遲疑了一下就鑽進灶房中,坐在拉風箱旁邊。
嬈荼笑道:“公主,你看著若是噗粥了,就抬一下鍋蓋。”
潯陽公主冷冷道:“不用你來教我,這麼簡單的事情我還是知道。”
嬈荼歉然一笑:“是我多慮。”
她回房摸到沈築的錢囊,見他一隻胳膊放在額頭上,閉著眼睛又睡過去,知道他是真的疲倦,輕手輕腳從席上撿起一條輕薄的被子搭在他的身上,然後才出了門。
這酒壚是偏僻處,通往城內集市需要走過一條長長的泥巴路,嬈荼安靜走在路上,路旁的青草地含著晶瑩水珠,將她的裙裾打溼一片,轉過一個彎道,忽見前面有個老農驅驢而行。
老農口中悠悠唱著歌謠,雖然聽不清是什麼詞,不過悠遠的曲調與滿眼青山綠水相得益彰。嬈荼心中一喜,快走幾步叫住老農。
老農回頭看見嬈荼,笑眯眯道:“這位清俊小哥,可是喊我?”
嬈荼笑看著他掛在驢背上的籃子,見裡面擺著幾個雞蛋和新鮮翠綠帶著嫩刺的黃瓜,她笑道:“老伯這一籃子瓜果雞蛋,賣我如何?”
老農欣然道:“本就是牽去集市賣的,小哥樂意買,當然可以。”
老奴的驢子噴了噴鼻子,搖頭晃腦,好像聽懂了人話,為不用辛苦去城鎮而高興。嬈荼看著那驢子,兩隻耳朵高高立起,渾身灰撲撲的絨毛,只有兩隻耳朵處有兩搓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