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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件小事之九[番外] (2 / 6)

其實當時的我竟有一種“終於停下了”的荒誕的感覺,甚至疼痛也不太強烈,我那時候還想,要是換再年輕更敏銳更有心氣兒的時候可能真得疼死,但因為之前半年的疏離感和麻木,此刻的我反而更容易從時間上和程度上去忍痛了。

比較麻煩的不是忍痛而是認同,剛截肢的時候其實很容易忘了自己已經沒了一部分身體,然後身邊的人則會比你更介意這些,反而會無意中反複地去提醒你這個悲傷的事實。醫生方面建議我通知最親近和我自己認為最可靠的人來陪伴我,以幫助心理上的康複,這樣也可以進一步幫助我身體的恢複。軍隊表示理解,但出於對保密協議的履行他們又不建議我過於頻繁地被專案以外的人員探視。雖然院方和軍方代表為此差點兒掐起來,但我那幾個月大部分時間其實都是一個人度過的。確實保密協議令我沒幾個人可告知的,但另外,我實在也想好好安靜地休息一下。自己認同不容易,叫別人認同更不容易,我實在沒力氣再應付這些了,行行好,體諒一下殘疾人吧。

那幾個月比我自己還關心我的是保險代表和委員會的賠付代表,他們每次來除了談公事還總喜歡給我帶手工小禮物,當然我覺得主要是出於對我的同情。我每天被各種並發症弄得疼得話都不想講,還得擠出笑編瞎話來感謝他們夫人糟糕的廚藝。

<101nove.筆者注:200萬美金),醫療搶救費用全部由ace承擔,還有後期大幾個月的複健費用。平行比較被派遣到中東戰場的那些大頭兵,這幾乎是天文數字了。

很親近的朋友勸我打官司,但我太清楚了,受限於保密協議和合同,我只能先去jag筆者譯:ary judge advocate genera39;s rps 陸軍軍法處)申訴,負責我案件的軍隊檢察官ag ee對我表示了深切的惋惜和同情,但案子在聽證階段由於涉密案件程式法案(筆者注:cassified ration procedures act)導致能呈堂的證據不足,難以認定刑事訴訟而被駁回。

但這一動議也不是全無用處,當晚esey就出現了。躲了我五個月,他終於出現了。他同我私聊,承諾只要我停止向jag繼續發起申訴他可以在能力範圍內滿足我提出的任何要求。我說讓我想想。第二天,我提出我要回中國。無限接近死亡再活過來,除了後怕,心裡那口氣也沒有了。我想離開這裡,回家。他同意了,解除了我與委員會之間的特殊合同,給我簽了一堆新的保密協議,透過移民局給了我一個美方派駐華大使館的安全許可人員的身份,還額外追加了1的一次性津貼。程式走到後期他甚至都有點兒惱羞成怒,但他一直壓著火氣。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他不過是在生自己的氣。

……

最近都在看paper,今天晚餐的時候我突然有個點子,我打算明天先去做個deo,如果預想成功的話說不定我就能提前回國了。不過晚上影片我沒把這件事跟安妮講,畢竟八字沒一撇的,我不想她空歡喜一場。

今晚感到嗓子很不舒服,大概又感冒了,這應該也算得上是事故後遺症,我的身體大不如前,這令當時剛回國的我感覺不到一絲安慰,一個月有半個月在感冒發燒,生活幾乎難以自理,我不得不請一個護工,但我又很不喜歡和不熟的人住在一起,所以護工只有白天過來。然而病痛可不會給我面子,晚上照樣常來光顧,於是就會出現很多很打擊自尊心的特殊情況。那時候幻肢痛是很頻繁的,出院以後失去了很多醫療輔助措施,這種疼痛變本加厲地來折磨我,令我情緒低落到了極點。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種從身體蔓延到心理上的失控感,又因為整天除了疼也做不了什麼而開始常常回想以前,回想一些想當然的決定,回想自己曾經的選擇,這又加劇了心理上的失衡,我漸漸會控制不住自己地去憤怒,又由於身體的虛弱而無法將怒氣徹底地釋放出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我自己在毒打我自己,用我前所未有的巨大力氣。因為害怕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的失控,我只能先躲起來,盡量不去見任何人。我在打我自己,沒有人能救我,雖然還不知道怎麼辦,可我只能自己挽救自己。

停停,打住,最難熬的這段就到這裡吧。hae cep;q律師事務所的合夥律師。他是jag負責我案子的那個軍隊檢察官ag引薦過來的,ag知道我的情況之後就一直感到十分不忿,但是iitary urt 軍事法庭)的不予立案又令他束手無策,他提議讓ichae幫我從civi1nove.hae也對我感到萬分同情,他對我的案子給予了格外的關注。他幫著我一點點地回溯整個事件的經過,我逐漸對這個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故産生了改觀。我意識到這件事可能比我想象中更加殘酷:自09年新年後的一些例會的消失、身邊人的疏遠尤其是ace那邊的人、實驗室的非常規急停性斷電、繼電器故障、消失的當值人員、我進入配電室之前在走廊上看到的一個穿軍裝的陌生人、當天莫名其妙被弄得有些髒亂的電箱、事發後委員會的巨額賠付、esey的避而不見和他答應我回國的條件……所有這些都在暗示,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意外。

但在預審階段被告律師又以涉密案件程式法案把一切有利證據排除了出去,成功達到了拖延案件的目的。ichae跟我坦言要想繞過保密程式就得把案子告到更高層,但就意味著律所會變本加厲地惹怒政府。hae給我講了一個很荒誕但很有名的故事,第二十二條軍規:它規定了所有的人不能離開軍隊,除非這個人得了精神病,但得了精神病的人能理智地提出離開嗎?除非他又是正常的,這是個圈套。

於是這個鬼打牆的局面就僵在了這裡。

……

毫無懸念,一覺醒來,我果然又病倒了。軍醫來給我打點滴,我被低燒按在床上動彈不得,今天的deo是徹底沒戲了。

既然什麼也幹不了我就繼續回顧案子吧。ichae人不錯,有點幽默但不多。他跟我說他是我在有色人種裡面能找見的最好的律師了。說完我倆都苦笑。

他在我剛回國生不如死的那段日子裡突然跑來找我,激動不已地跟我說案子有轉機。但我當時只想一槍崩了身邊所有人的腦袋,包括我自己。ichae在我那樣一種狀態下出奇地顯示出了令人敬畏的耐心,他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甚至放慢了跟我溝通的節奏而沒有收取額外的小時費。他作為律師也許沒有特別出色的庭辯技巧,但他在維系客戶上一定具備絕佳的天賦。

律所的調查員從fao筆者譯:federa39;s office 聯邦檢察長辦公室)瞭解到他們正在準備發起一個關於向usa筆者譯:us ary,陸軍)提供許可服務致傷殘失去一般勞動力人員的弱勢群體終生求償的動議,這是一個集體訴訟的民事賠償案,由一名deputy筆者注:檢察官副手)組織各原告人員代理律師共同向usa發起訴訟,彰顯一下fao為民謀福利的決心,順便敲打一下usa。而我如果加入原告,不但勝率極大,且又可以獲得一筆十分豐厚的賠償金。

我對賠償案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畢竟我失去的不是數字明確的金錢,而是公平和真相。ichae說他理解我的無力感,但在這個僵持的階段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而且與其成天呆在家裡打自己,不如分點兒拳頭出來揍一頓那些束手就擒活該捱打的利益既得者。ichae話糙理不糙,我妥協,放手讓他去做。

我和一名高位癱瘓的兄弟在這個集體訴訟中被列為了唯二的一級傷殘標準賠付人員,相應地,我們也分到了最高等級的賠償金,6。usa指定交付方由我們最初的僱傭方、對我而言就是1 478委員會即刻執行。

6,再加上之前賠償的3的積蓄,作為終生贍養費用,這輩子從此什麼不幹混吃等死都綽綽有餘。所以原來人生就是這樣了嗎?餘生殘疾,想做的都做不了,求告無門,想發洩卻打到了鐵板一塊,一眼望到了頭,還有什麼意思呢?

不行,我現在眼睛太疼了,我得先睡一會兒。

……

燒了兩天,今早退燒,現在感覺好多了。我和安妮視了頻,她跟我說趁我不在過過單身生活簡直不要太爽。看到她那麼開心我覺得我病都好了一半,下午就興沖沖地跑來實驗室做deode生超參,就接著之前的再寫一點兒。

這裡講個挺荒誕的事情。由於1 478委員會是由ace委託所在州政府以僱傭外部服務為目的成立的,因此這件事其實最終牽扯到了ace責任人在對接州政府的過程中是否存在濫用職權和貪墨公款的問題,質證階段esey作為委員會軍方代表被傳上庭,他以涉密法案作擋箭牌,在集體訴訟案之後,拔出蘿蔔帶出泥,他被州檢正式起訴,以濫用職權被定罪判刑,案件隨即進入二審上訴,而另外他身上還負有一起一級謀殺的案子尚在舉證階段。

我不知道esey這些年在5年一起策劃roseary專案的時候他剛從中東的戰火中撿回一條命,在dup uaq戰役中因為英勇掩護了五名國際兵團計程車兵安全撤退榮獲國家銀質勳章,榮歸故裡升任為中尉,ca營的整個ace全部由他說了算。我無法理解,一個曾經願意捨命去救五個異國陌生人的英雄,有一天會成為階下囚、殺人犯。<101nove.hae告訴我這裡面確實有些政治權力鬥爭的色彩,因為當時涉及到了州長的中期選舉,esey被拉出來殺雞儆猴的可能性極大。但權力的漩渦是他自己選擇邁進去的,他必須承擔他選擇的後果。況且檢方鐵證如山,一級謀殺幾乎是確鑿的,如果當年我沒有被及時搶救回來,我將是他身上背上的另一起命案。他應該為他的所作所為受到懲罰。

但當時的我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覺得這些爭鬥和因果都是無意義,弄清楚或者弄不清楚它們對我已經一片狼藉的人生毫無補益。ife sucks.筆者譯:操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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